绘马(第3/4页)

“因此你就去见了那个木内?”

“对,见了。尽管家现在还是分开的,可他几乎全泡在角仓那边,俨然已成了当家人。因为角仓的丈夫作卫是个老实人,而且自从失去女儿后就悲观厌世,形同隐士……”

“他到底有多大年纪?啊,我说的不是作卫,是木内。”

“这个嘛,五十岁上下吧,仪表堂堂的。听传言说,他上医校的时候,角仓的小姑子也在同一城市的女子学校,结果二人就勾搭起来。因此他就去丈母娘家开了一家诊所。他这人表面上非常客气,实际上却很难对付。”

“那,阿直的事情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时间都那么久了他也记不清了。不过,说起初江,她当时是麻疹引发了肺炎,他建议住院治疗,就给仓敷的医院写了介绍信,后来听说初江并未去那儿住院后他也非常吃惊。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阿直,也没听到过关于她的传言。这次看到报纸才想起来,至于她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村子,他也不知道原因。”

“嗯。”当日傍晚,妹尾局长一面听着从S村返回的浅原先生的报告,一面猛烈地从鼻孔里喷着烟圈。不久,他一下把身体探过桌子,说道:“那,对阿直突然离村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我也不很清楚。不过,阿直离村的同一时间,角仓的女儿掉进池塘淹死了。而且找到的尸体连面目都分辨不出来。而另一方面,阿直带走的女儿初江又是脸和手脚全缠着绷带……而且,当时的医生又是角仓的妹夫……”

“浅原!”突然,局长用拳头咚地敲了一下桌子,“你在说些什么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局长,我只是……那个,我……”

“不行不行,这只是你的凭空猜测。那好,就算这是事实,你拿什么来证明?这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阿直也死了。你有证据吗?你掌握证据了?”

“喂喂,局长,你大声嚷嚷什么呢?”这时,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原来是总社的龙泉寺的和尚,名叫隆泰。虽然此人自嘲为花和尚,可当时却是一位深受四里八乡尊敬的大德高僧,也是局长趣味相投的棋友。

“啊,和尚,不行啊。你怎么能随便闯进来?我现在有重要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浅原,你又挨训了吧?局长,在训斥部下之前,你最好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再说。哈哈,喂,我的礼物。”说着,隆泰和尚咕咚一下把一样东西扔到桌子上,是一个用细绳捆成十字形的小柳条包。

局长一看瞪大了眼睛。“什么啊?这是……”

“阿直寄存的东西。”

“哎?!”

“由于我去了京都的本山,一点情况都不了解,今早回来时才听说阿直被人杀了。因此就把这个给你拿来了,说不定还能给你提供点线索呢。快感谢我吧。”

“可阿直为什么要把这个……”

“她可是个令人钦佩的老太婆,给我的穷山寺捐赠了不少东西呢。当时,她把这东西寄存在我那儿,说自己上年纪了,不知道哪天就会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死后请把这东西交给一个人……你看,这是地址。怎么样,我对你们还算比较信任吧?”

地址是神户的某町,名字是川崎初江。

“浅原,阿直的女儿是叫初江吧?”

“对,没错。虽然姓氏不一样,不过大概是嫁人了吧。局长,这东西要不要立刻打开?”

“和尚,可以吗?”

“我管不着。你们随便。”

“浅原,打开看看。”

浅原先生心情激动地解开细绳,只见里面装着一样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油纸的一瞬间,浅原、局长和和尚顿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里面居然是三本银行存折,和用彩色印花纸制作的二十多个纸人偶,还有一块绘马[2],整个就像是一幅猜谜画。

局长首先打开存折,随即发出一声惊叹。“浅原,真不得了。阿直可真是个大富豪!你看看,每张存折上都至少存了一万呢。”

不过,比起存折来,浅原先生更被那块绘马所深深吸引。

绘马上是一个红叶般可爱的小孩的掌印。掌印的上方有“当年四岁,卯年之女”的字样,右上角是“祈愿大患平愈”,左边是“明治三十九年十二月”。再看看下方的字样,居然是“许愿人:角仓作卫”。

“你猜我当时有多兴奋。也不知你能否了解,这一带都管这种绘马叫‘替身绘马’。生病时他们把病人的掌印按到绘马上,然后献纳给守护神等祈求痊愈。也就是说,这绘马是明治三十九年,角仓作卫为祈求一个四岁女孩大病痊愈而献纳的。这名病人无疑就是作卫的女儿小夜子。如果是这样,印在上面的掌印就是小夜子的……”

“啊……”一直倾听浅原先生讲述的我此时不由得叫出声,“那,指纹……”

“对,没错。你不愧是侦探小说家,脑筋转得就是快。阿直大概也是听人说的吧,得知了人的指纹各不相同,而且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于是,为了留作日后的证据,她就偷偷地把献纳给守护神的绘马盗了出来带在身边。阿直原本并非坏女人。她一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不已,这从她把全部积蓄都交给川崎初江一事中也能窥豹一斑。”

“原来如此,凶手之所以要杀死阿直,目的就是为了取回那块绘马,对吗?”

“没错。阿直似乎一直利用那块绘马敲诈凶手。不过,且不说这些,当时,我和局长都很兴奋,立刻部署让那个叫川崎初江的女人从神户来一趟。”

“她来了吗?”

“来了。次日就来了。跟我的猜测完全一样,她是嫁给了一个姓川崎的男人,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我都惊呆了。她完全是一位高雅贤淑的太太,任谁看都不像是阿直的女儿。局长介绍了阿直遇害的情况,并向她一一展示了遗物。可当她看到那彩色印花纸人偶时,竟忽然哭了起来。”

“那人偶代表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不过听了女人的话后我才明白。据说在神户的时候,也不知是歇斯底里还是良心受到谴责,阿直患有抑郁病。这种病人的一个明显特征就是,下雨的日子心情尤其不好。当时女人年纪尚幼,担心妈妈出事,就用彩色印花纸做了扫晴娘,挂满了家里。据说,阿直见状,便一把抱起她,呜呜大哭起来。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她至今仍在埋怨,说母亲实在太过分,丢下自己独自逃走,天下哪有这样狠心的母亲?不过如今看来,原来母亲并未忘记自己。听说,去了神户后,在女人上小学之前二人还住在一起。可不久,阿直就把她寄养在一对姓宫田的夫妇家里,自己却不见了踪影。不过,在她进女子学校之前,阿直还不时前来探望,可后来就完全销声匿迹、音信全无了。宫田家家境殷实,也没有孩子,将那女人视如己出,后来把她嫁给了一个姓川崎的男人。当时,这位川崎先生担心妻子,还一起跟了过来。当时他在神户一家大银行做高管,是一位器宇轩昂的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