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马(第2/4页)

浅原先生的第三点疑问即凶手连佛龛里面都翻遍了。佛龛里不可能有值钱东西,所以凶手找的肯定是其他东西。因此,凶手并非普通的强盗,而很可能是来找一样特别的东西……

“这就是我的大致推测,可同事们全都嘲笑我,根本不拿我的话当回事,除了局长一人,他姓妹尾,非常精明,更重要的是他非常关心我,于是他就说,‘那好,那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去查查看吧’。我觉得无论如何得把老太太的过去调查一遍,决定到S村跑一趟。当时我做梦都没想到,这个案子的背后竟隐藏着骇人的秘密……”

前面已经提过,S村是高梁川上游距总社不过三千米的一个小村庄。不过,由于这里有一家远近闻名的“角仓”造酒厂,所以十分有名。

在案件被发现后的第三天,浅原先生骑自行车前往该村。进村后,他很快就打听到了阿直老太的事情。在人员流动少、话题匮乏的农村,二十年都顶不上城市里一年的时光。尤其是阿直老太被杀一事已被报纸炒得沸沸扬扬,村里人正在热议这件事。人们回想起阿直老太曾待在这村里以及离村时的情形,又纷纷议论起来。

“要说这阿直的事啊,我倒也记得很清楚,不过你最好是去问阿胜。阿胜跟阿直是堂姐妹,家也挨着。”浅原先生最初走访的村民如是说,还特意把他领到了阿胜家。

阿胜家位于一处靠山的较高地段,浅原先生到访时,阿胜正将纺车搬到朝阳的走廊上。她矮小的个头跟阿直老太很相似,不过和阿直不同的是,这位老太太性格开朗,十分健谈。

“有关阿直的事情,我们也是深感诧异呢。她去总社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们已很久不通音信了,我还一直以为她在神户呢,看了报纸这才知道她一年多前就去了总社,吓了我一跳。”弄清浅原的来意后,阿胜立刻激动地说起来,“看了报纸后,我就想是不是得过去一趟,于是前天就跟我家那位商量,结果他说,人家从来都没把咱们当亲戚看,所以她的事少管。因此这事就这样搁了下来。可报纸上说她一直是独自一人生活,照这样的话,那初江是怎么回事呢?”

“初江是她什么人?”

“女儿啊。呃,是她的独生女。她当时五岁,倘若还活着今年应该有二十六了。可就算出嫁了,她也不可能把孤身一人的老母亲撇下不管啊,难不成早就死了?反正大家正在议论这事呢。阿直也真是个苦命人……”

“阿直离开这村是什么时候的事?”

“呃,我正要说这事呢,我昨天还掐指算过,那是明治四十年的事。阿新死后……阿新就是阿直的丈夫,我记得我当时还跟她吵过架,说丈夫死了还没三年就收拾家当搬家,真是太过分了。她是一个有话全烂在肚子里的人,没个脾气,当时真是把我气坏了。”

如果将阿胜激昂地反映的情况总结一下,阿直老太离村时的情况大致如下,其中有很多地方都存在疑点。

明治四十年时阿直三十七岁。丈夫新造于三年前去世,留下阿直与只有五岁的女儿初江,她们一贫如洗、相依为命。阿直和丈夫生有四个孩子,可其他三个全都夭折,只有初江一人被拉扯大。而且这初江还是腺病体质,体弱多病。那一年梅雨季节,初江生了麻疹,差点把命都给丢了,初江痊愈后阿直立刻离开了村子。

“其实说痊愈并不准确,因为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当时医生说最好是住院,于是阿直就把脸和手脚上全缠着绷带、病怏怏的初江绑在背上,说要去一趟仓敷的医院,然后就出门了。那时好像是七月初。可三天后却只有阿直一人返了回来,而且她一回来就把房子和田产全给贱卖了,我吓了一跳。呃,她家的房子嘛,您瞧,就是右边那家。土地只有一小反[1]。他们以前家境还算殷实,可阿新这人不但懒惰还是个酒鬼,家底全让他给败光了。由于事情太过突然,我就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就说初江的病需要花钱,她要把所有东西全都变卖了。她还说她已经厌恶了乡下,等初江病好后,她打算去城里做工。就这样,无论我怎么挽留她都不听,三天之内,她把所有家当全都变卖后就走了。我目瞪口呆,可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于是我次日就去了初江住院的医院探望。可令人吃惊的是,医生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收治这么个人。我想难不成是我把医院的名字听错了,于是把仓敷所有医院都找了一遍,结果到处都没人知道有这个病号。我像着了魔似的回来,结果一个月之后,她忽然从神户给我寄来一封信,说因为初江痊愈了,她就到了神户,工作也找着了,要我们不要挂念。我当即给她回了一封信,却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应。之后不久我又写了一封信,可这次却贴着浮签被退了回来。从那以后直到前几天看到报纸,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她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浅原先生听着听着,逐渐兴奋起来。一个乡下人收拾全部家当去城市,万不得已是不会这么做的。更何况她还带着一个大病初愈、身体虚弱的孩子,就这样突然离开村子,这背后必定有深刻的缘由。

“会不会是有什么事啊,让她在村里待不下去了?”

“没有,没这回事。穷是穷了点,可也绝没有到在村里待不下去的地步。”

“当时有没有出现一些异常情况啊?啊,不光是阿直,整个这一带有没有出现过异常情况?”

“这个嘛……对了,若说异常情况,角仓家的小夜子掉进池塘淹死一事就发生在那一年,而阿直离开村子也正好是在这事沸沸扬扬的当口上。”

“角仓家的小夜子是……”

“就是那边的角仓家的独生女小夜子。岁数跟初江相同,也是五岁,好像是掉到大池塘里了,木屐留在了池塘边上。村里顿时就炸开了锅,全村出动都到池塘去捞人,结果尸体最终也没能找到,正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阿直就离开了村子。”

浅原先生一听,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那,尸体最终找到了吗?”

“呃,找到了。不过是在一个月之后了……当然已经大部分都腐烂了,据说连面貌都无法分辨了。”

浅原先生心里不禁又咯噔一下。“对了,阿直的女儿,是叫初江,对吧?那孩子生病的时候肯定去就医了,那医生叫什么?”

“木内医生。”

“那人还在村里吗?”

“呃,在是在,不过现在已经不当医生了。他老婆是角仓的小姑子,角仓失去小夜子就没了子女,所以就把木内的儿子过继了过来。因此,木内连医生都不当了,干脆当起了角仓家的总管。因为角仓的丈夫作卫在小夜子死后就如同遁入了空门,每天只知道吃斋念佛,生意上的事全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