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岗上的陌生人(第2/4页)

“对,是我写的,”她对着我喊了起来,好像要把满腹心事都向我倾诉出来一样,“我有什么不敢承认这事的呢?这没什么可耻的,我想恳求他帮助我,我认为只要我能够跟他见上一面的话,就能从他那儿得到帮助,所以我才写信请他和我见一面的。”

“但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来见面呢?”

“我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他要在第二天赶往伦敦,他一走可能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因为被一些别的事情缠住了,我也不能更早地到他家里去。”

“你为什么要跟查尔兹爵士在花园里见面,却不到他家里去正式拜访呢?”

“我想您能够理解,一个女人,在那么晚的时间,独自一人到一个单身汉的家里去,这合适吗?”

“哦,那么您到了巴斯克维尔庄园以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我没有赴约。”

“啊?!”

“真的,我向所有在我看来最神圣的事情发誓,我真的没有到查尔兹爵士家去。有一件事令我无法赴约。”

“是什么事?”

“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我不能告诉您。”

“您已经承认了自己曾经约查尔兹爵士相会,而在那个时间和地点,查尔兹爵士却惨遭横死,现在,您又说自己并没有如约前往。”

我再三盘问,但她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阻止她到巴斯克维尔庄园的那件事。

“莱昂丝太太,”最后,我决定让这次冗长而没有任何结果的拜访告一段落,于是站起身来,对她说道,“如果您不愿意把所有与此相关的事情都说出来的话,恐怕您就要承担很严重的责任,并且让自己处在一个极为危险的位置。假如我被迫通知警察来帮忙的话,您就能了解您身上的嫌疑是多么大了。既然您是清白的,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要否认自己曾经给查尔兹爵士写过信呢?”

“因为我怕这件事不仅对查尔兹爵士的案件没什么帮助,反而还会让我陷入一桩丑闻之中。”

“还有一个问题,您为何要让查尔兹爵士看过信之后赶快毁掉呢?”

“既然您已经看了那封信,就应该知道其中的理由啊。”

“我可没说我看到了整封信的全部内容。”

“那为什么您能够背出其中的一段呢。”

“那封信只有附笔部分能被辨认出来,我不是说过吗,那封信确实被查尔兹爵士烧了,能够辨认出来的只有那一部分。我还是想请您回答这个问题,您为何要让查尔兹爵士把那封信销毁呢?”

“因为这件事纯属私事,我实在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恐怕是您想逃避自己的罪责吧?”

“既然您这么说,我就跟您坦白吧,假如您对我的悲惨遭遇有所了解的话,您就知道我对自己草率结婚这件事是多么后悔了。”

“这件事我已经听很多人说过了。”

“结婚以后,我那令人厌恶之极的丈夫总是不停地折磨我。法律还在保护他,所以我每天都面临着被迫和他居住在一起的危险。在给查尔兹爵士写信之前,我听人说只要能付上一些钱,我就能够重新获得自由。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心情宁静、舒适、有自尊——这是我追求的一切。查尔兹爵士一向为人慷慨,而且我认为,要是我当面恳求他,他一定能帮我这个忙的。”

“那么您后来怎么没去赴约呢?”

“就在那之前,我从别人那里得到了帮助。”

“既然这样,您应该赶紧给查尔兹爵士写信,向他解释清楚啊。”

“要不是第二天早晨在报纸上看到了他暴死的消息,我肯定会给他写信的。”

这个女人说的话没有什么破绽,我问了很多问题也找不出任何可疑的地方。看来我只能再调查一件事:在查尔兹爵士去世前后,她到底有没有通过法律程序提出与丈夫离婚的请求。

我想,要是她果真到过巴斯克维尔庄园,她应该不会说自己没去。因为她要是想赶到那里就必须要坐马车,如果是这样,她只能在第二天早晨回到库姆·特雷西,时间如此之长的远行是不可能隐瞒的。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她没有撒谎,至少大部分事情都是真的。我有些懊丧地回到了庄园。对我来说,这又是一次碰壁,好像我原本可以通过,然后到达目的地的路上都有这样的一面墙。但我仔细回忆这位女士的面容和神情之后,我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始终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情。她的脸为什么会一下子变得那么苍白呢?为什么每次都要等到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她才肯承认事情是自己做的呢?在悲剧发生以后,她为什么要保持缄默呢?我想,事情的真相并不像她所说的那么简单。只是眼下我还没有办法在这件事情上取得突破,所以还是只能到沼泽地里去看看石屋那里有没有线索了。

但从石屋那里恐怕也不会获得什么理想的结果,在回巴斯克维尔庄园的路上,我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山一座连着一座,每座山上都残存着原始人的遗迹。白瑞摩说那人住在成百上千间石屋中的一座,我又如何确定那人到底住在哪一座呢?幸好,我曾在岩岗的绝顶上看到过那个人,那么不妨就先把那儿作为中心,在附近进行搜索,直到找到我想找的那座石屋为止。要是那人被我发现,我要当面问问他是什么人,为何要长期跟踪我们,如果有必要,就算让我用手枪顶着他的脑袋也在所不惜。他也许可以从摄政街的人群里在我们眼前溜掉,但是在那空旷无边的沼泽地里,恐怕他就无计可施了。要是我只找到他的藏身之所,却没有见到他本人,不管如何苦熬,我也会在那儿一直等着他回来,福尔摩斯让他在伦敦溜跑了,如果我这个“学生”能在师傅失败之后把他找到,那么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胜利了。

在调查这件案子的过程中,我们的运气始终都不怎么好,但现在,我终于等到了时来运转的机会,给我带来好运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弗兰克兰先生。他留着花白的胡须,满面红光,此刻正在他的花园门口站着——园门正好对着我回去时经过的大道。

“您好,华生医生,”他饶有兴致地对我喊道,“您应该让马好好休息一下,到我这儿来喝杯酒向我表示祝贺吧。”

当听说他对女儿如何不好之后,我对弗兰克兰就更加没什么好感了,但是我也正想让波斯金赶着马车回家,就趁这个机会下了马车,写了一张便笺,告诉我得晚饭时才能回去,把便笺交给波斯金之后就跟着弗兰克兰先生来到了他家的餐厅。

“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啊,华生医生,我一生中都没有几天这样的好日子,”他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我又了结了两件案子,我要让这里的人明白一件事,法律就是法律,谁都不能触犯,这儿一直都有一个不怕跟人打官司的人,我能够证明,一条公路竟然正好穿过了老米多吞家的花园中心,距他家的前门只有不到一百码那么远。您是怎么看的呢?这帮大人物,真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我要让他们知道,平民的权利是不能任意践踏的,这些人简直是混蛋!我还把那片弗恩沃西家的人经常去野餐的树林给封了。这些人目无法纪,他们似乎觉得产权是一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森林可以任由他们四处乱钻,烂纸空瓶可以胡乱丢弃。华生医生,这两件官司我都打赢了,自从上次我控告约翰·摩兰爵士在自己家的牧场里胡乱放枪成功以后,我还从没像今天这么得意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