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地里的火光(第4/6页)

“华生医生,请您在窗口来回移动一下那灯光!”亨利爵士对我说道,“你看,那边的灯光也跟着移动了!嗯,你这个无赖,你还敢说这不是在互相传递信号吗?说吧,对面的人是谁,你们在搞什么阴谋?”

白瑞摩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十分无礼的神情。

“这是我的私事,与您无关,我不会告诉您的。”

“你是不是想立刻离开这儿?”

“太好了,爵爷,如果您要把我赶走的话,我马上就走。”

“你愿意这么不体面地离开这里吗?上帝!你真是不知道羞耻啊!我们两家的人共同生活在这幢房子里,已经有一百年的时间了,可是现在,你却在挖空心思地设计来害我!”

“没有啊,没有,爵爷,他没有害过您啊!”门外响起了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这人正是白瑞摩太太,她的脸色比丈夫还要苍白,模样也显得更加惊慌。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她那庞大的身躯披披肩、穿裙子的样子就会显得非常可笑了。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伊莉萨。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回去收拾一下咱们的东西吧。”白瑞摩管家说道。

“哦,约翰,是我连累了你啊,否则你也不会落到这种田地的。亨利爵士,这件事都是我干的——都是我的错。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是由我做的,因为我求他帮忙,他才会这么做的。”

“既然这样,就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那个可怜的弟弟在沼泽地里挨饿,我不忍心看着他在眼前活活饿死,就用灯光做信号,告诉他已经准备好食物,他在那边也点上蜡烛告诉我们送饭的地点。”

“这么说,你的弟弟是……”

“那个逃犯,亨利爵爷——就是那个从监狱里逃出来的罪犯塞尔丹。”

“这就是真实的情况,亨利爵爷。”白瑞摩管家说道,“我之前就对您说过,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所以我不能把它告诉您。但是,现在您既然已经听我妻子讲了,就应该了解,就算我有什么阴谋,也不是为了害您而准备的。”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亨利爵士和我用一种非常诧异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女人。这是真的吗?坚强而又可敬的白瑞摩太太与那个声名狼藉的逃犯竟然是同一个母亲生出来的?

“是真的,亨利爵爷,结婚之前我的姓就是塞尔丹,那个逃犯是我的亲生兄弟。他从小就得到我们的纵容、迁就,不论什么事情都由着他,令他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为他而存在的,所以他无论在哪里都可以为所欲为。长大后,他又交了一些坏朋友,开始慢慢地学坏,我的妈妈为他把心都操碎了,但这也不能阻止他继续玷污我家的门风。因为多次犯罪,他越陷越深,如果不是仁慈的上帝怜悯他,恐怕他早就被送上断头台了。但是在我这个姐姐眼里,亨利爵爷,他永远都是那个和我在一起嬉戏的卷发小男孩。他敢从监狱里逃出来,就是因为他知道我住在这座庄园,只要到了这里,我们不可能不帮他渡过难关。前些天的一个晚上,他拖着饥饿而又疲劳的身体来到了巴斯克维尔庄园,狱警紧跟在他的后面,丝毫不肯放松,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把他放进来,让他吃了一些饭,照顾了他一段时间。亨利爵爷,您来了以后,我的逃犯弟弟觉得在风头没过之前,躲在沼泽地里会更安全一些,所以他就到那里去了。每隔一天,到了半夜,我们就端着蜡烛来到这扇窗户前面,假如发现回应的信号,我的丈夫就把一些面包和肉给他送到那里去。其实我们也希望他能早一天离开这里,但他只要在这里一天,我们就绝不能不管不顾。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我虔诚地信奉着上帝,请您相信我所说的话,若是这么做是有罪的,那也怨不了我的丈夫,应该受到惩罚的人是我,他是为了我才做出这种事的。”

白瑞摩太太说得十分诚恳,我能够感觉得出,她说的话都是实情,没有一句谎言。

“你太太说的都是真的吗?白瑞摩?”

“真的,亨利爵士,我太太她没有撒谎。”

“好吧,你要帮你太太的忙,这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怪你,请你把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忘了吧。你们现在回屋睡觉去吧,这件事我们明天早晨再说吧。”

夫妻俩走了,我和亨利爵士又望向窗外。

亨利爵士打开窗户,让夜里的冷风吹进了房间。在这漆黑的夜里,远处那一点黄色的亮光依旧。

“真是奇怪,他为什么敢这样做呢?”亨利爵士说道。

“或许他放出的光亮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

“嗯,有这个可能,您觉得那儿和庄园距离多远?”

“我觉得好像在裂口山附近。”

“那只不过一两英里的距离。”

“恐怕没有那么远也说不定。”

“对,白瑞摩不可能走很远的路去给他送饭,现在,那个家伙正守在蜡烛旁边,等着吃饭呢。华生医生,我很想亲手抓住那个逃犯。”

同样的想法在我的大脑中也一闪而过,看白瑞摩夫妇的样子,不一定会相信我们,因为这个秘密是他们被逼着说出来的。一个罪犯对社会来说终究是很危险的,我们绝不能可怜他,也不能原谅他。如果我们能够趁机抓住他,然后把他送回那个不会让他再危害社会的地方,我们也算是尽到了自己应尽的义务了。对这种残暴、狠毒的罪犯来说,若是我们置之不理,就很有可能让别人付出惨痛的代价。比如,在某个夜晚,亨利爵士的邻居斯特普尔顿和他的妹妹就可能遇到危险,或许亨利爵士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下定决心去冒险的呢。

“我跟你一起去。”我说。

“那您就把左轮手枪带上吧,再穿上一双高筒皮鞋。我们要尽快出发,否则那个家伙会把蜡烛吹灭然后逃走的。”

五分钟以后,我们悄悄地出了大门,开始了远征的旅途,秋风呜咽地吹着,落叶沙沙地响着,我们急匆匆地穿过了一片处在黑暗中的灌木丛。空气中带着一股浓重的潮湿、腐朽的味道。月亮一会儿从云中露出头,一会儿又躲到了云朵的后面。刚刚进入沼泽地,天上就下起了毛毛细雨,但前面的烛光依旧稳定地燃烧着。

“您带了什么武器?”我问道。

“一条猎鞭。”

“我们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迅速地包围并抓住他。那可是个亡命之徒。一定要赶在他采取反抗行为之前,出其不意地抓住他。”

“我想问一下,华生医生,”爵士一边走,一边说道,“在漆黑的夜晚、罪恶横行之时,我们采取这种行为,福尔摩斯先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