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生给福尔摩斯的第一封信(第2/3页)

有一天,准确说来,那是一个星期四,摩梯末医生正在和我们一起吃饭——他在长岗一代发掘出一座古墓,找到了一个原始人的颅骨,因此变得喜出望外,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沉迷于医学研究的热心人!不久,斯特普尔顿兄妹也到了庄园,于是亨利爵士请求摩梯末医生带着我们到了水松夹道,并详细地给我们讲述了那天晚上查尔兹爵士出事的全部经过。这次散步真的是漫长而沉闷,水松夹道的两旁,是两行修长的剪得整整齐齐的树篱,两行树篱的后面,分别有一条狭长的草地,其中一条草地的尽头,有一座破破烂烂的凉亭。那扇通向沼泽地的小门就在草地的中间,我记得摩梯末医生说过,查尔兹爵士曾在那里掉落了雪茄的烟灰。这一扇小门是白色的,装着门闩,门外是那片广袤的沼泽地。我回顾了你对这件案子的看法,然后试图在头脑中勾勒出事情发生时的实际情况:应该是老人在那里驻足时,突然看到某种东西从沼泽地那里向他冲了过来,老人被吓得惊慌失措,慌不择路地开始逃跑,跑了一段路之后,因为恐惧和心力衰竭而死。

他确实是沿着那条狭长、阴森的夹道逃跑的,但是,他为什么要逃跑呢?只是因为看到了一只生活在沼泽地上的牧羊犬吗?还是因为看到了传说中的那只一声不吭的像魔鬼一样的黑色大猎犬呢?会不会有人在暗中搞鬼呢?又或者是那位生的白皙而又机警的白瑞摩管家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他已经知道的情况呢?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那么地难以捉摸,但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罪恶的阴谋。

寄给你上一封信后,我遇到了巴斯克维尔家的另一位邻居——弗兰克兰先生,他居住的赖福特庄园在巴斯克维尔庄园南面大约四英里左右的地方。弗兰克兰是一位年长的绅士,他鹤发童颜,性情暴躁,而且似乎十分喜欢研究英国的法律,为了打官司,他已经花掉了自己的大部分财产,这样做的目的,却只不过是为了从中获得一种快感,至于站在原告还是被告的立场,对于他来说则全都是一样的,难怪他要感叹打官司真是一件费钱的事情呢。有时,他竟然会把一条路隔断,并且公开违背教区让他重新把路开放的命令;有时,他还会亲自动手,把别人家的大门拆掉,然后声明这里很久以前原本是一条道路,因此与大门的主人进行诉讼。他对旧采邑权法和公共权法都很熟悉,有时,他会利用这些知识来保护弗恩沃西村居民的权益,但有时却又用这些知识来与他们作对。所以,有时他会被感激他的村民们抬起来在村子中间的大街上走上几个来回,有时村民们会按照他的装束扎成一个草人烧掉,以此来诅咒他。听说眼下他身上还有七宗诉讼案件没有了结,也许等这几件案子结束以后,他的财产就会用光了。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像一只被拔掉了毒刺的黄蜂,再也无法对别人造成危害了。如果抛开这些与法律相关的问题,他看起来倒很像一个和蔼可亲的人。我在这里之所以要提起他,是因为你曾经特别叮嘱过我,让我把这个庄园周围人们的情况进行了解之后告诉你。现在,弗兰克兰先生正忙着自己莫名其妙的事情——他是一位业余的天文学家,拥有一架效果很棒的望远镜,他每天从早晨到晚上都一直趴在自己家的房顶上,眺望着沼泽地里的一切,希望能够发现那个逃犯的踪迹。若是他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用在这件事上面,那么这里就可以保持很长一段时间的太平局面了,但是有谣言说,他最近正在琢磨用未经过死者后人同意就私掘坟墓的罪名来指控摩梯末医生。这位弗兰克兰先生的行为确实为我们单调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乐趣,而且是在这样一个迫切需要乐趣的时候。

我已经及时地向你介绍了有关逃犯、斯特普尔顿、摩梯末医生和弗兰克兰先生的情况。在这封信的结尾,我再告诉你一些与白瑞摩管家有关的重要发现吧,尤其是昨天晚上的惊人发现,我想更值得我们关注了。

首先,你还记得你为了试探白瑞摩,伦敦给他发了一封电报吗?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对你说过一次了,从我跟邮政局长的谈话中,可以得出结论,那次试探并没有让我们得到满意的结果,因为我们没能证明任何情况。我把自己跟邮电局长谈话的事告诉亨利爵士以后,他马上就把白瑞摩叫过来,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是亲手接到那封电报。白瑞摩的回答是肯定的。

“是一个孩子当面交给你的吗?”亨利爵士问道。

白瑞摩听了以后十分吃惊,他考虑了片刻,才对亨利爵士说道:“不是,那个孩子来的时候,我在楼上的小屋里呢,我的妻子接过了电报,给我送到了楼上。”

“那么,是你亲自回的电报吗?”

“也不是,我的妻子听我告诉她如何回电报以后,就到楼下去写了。”

当天晚上,白瑞摩又谈到了这个问题。

“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今天早晨您为什么要问我电报的事,亨利爵士?”他说道,“难道您问我那个问题,是由于我做了什么让您不再信任我的事情了吗?”

亨利爵士听了白瑞摩的话以后,不得不保证说自己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而且还把自己大部分的旧衣服都送给了他,好让他安心在这里工作——亨利爵士添置的东西已经全部从伦敦运来了。

不过,白瑞摩的妻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她长得很胖,但身体结实,样子有些拘谨,令人觉得可敬,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几乎是清教徒式的冷峻神色,我很难找到一个人,能比她更难用感情来打动。但是我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就听到了她那伤心的哭泣声,打那以后,我还多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看来她的心里一定隐藏着深深的悲哀。

有时我怀疑她的心里或许存在着一些令她感到内疚的事情;有时我又怀疑白瑞摩或许经常使用家庭暴力。我一直认为白瑞摩的性格特别值得怀疑,但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却消除了我所有的怀疑。

或许这件事情本身并不算什么,你了解我,我睡觉很难达到熟睡的状态,再加上我在这座房子里时刻保持着警醒的状态,所以我睡觉时就更加留意房外的事情了。大约凌晨两点的时候,屋外传来了一阵偷偷经过时的脚步声,尽管声音很轻,但我还是被惊醒了。我从床上爬起来,把我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儿,偷偷地向外窥视,走廊的地板上投下了一条长长的黑影。一个人手里端着一支蜡烛、轻轻地顺着走廊走了过去,他的身上穿着衬衫和长裤,两只脚是光着的。我只能看到这个人的大致轮廓,不过,我还是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白瑞摩。他走得非常慢,也非常小心,从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来看,他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瞒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