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巴斯克维尔庄园(第3/4页)

这位年轻的财产继承人脸色阴郁,赶紧向四周望了几眼。

“在这样一个恐怖的地方,难怪我的伯父总会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了,”亨利爵士说道,“这里足以令世界上所有的人感到恐惧。我打算在之后六个月的时间里在客厅前面安装一行一千支光的天鹅牌和爱迪生牌的白炽灯,到了那个时候,这里就会大不一样了。

眼前的道路延伸到了远方的那片广阔的草地,整座庄园就在我们的眼前。光线十分暗淡,隐约能分辨出,位于中间的是一幢坚固的楼房,楼房的前面是一条突出的走廊。常春藤爬满了整幢房子的前面,只有窗户和装着盾徽的少数几个地方留下了空白,就像是在刮破的黑色面罩上打上了几个补丁一样。楼房中央的顶部修建了一对看似非常古老的塔楼,上面留着很多射击孔和望孔。两座塔楼的两侧,还分别修建了一座样式新颖、黑色花岗岩材质的翼楼。光线从安装着坚实窗棂的窗口照进了房间,倾斜而陡峭的屋顶上,有一根高高的烟囱,一条黑色的烟柱从里面直直地喷了出来。

“欢迎您,亨利爵爷!欢迎您来到巴斯克维尔庄园!”

从走廊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身材很高的男人,他把四轮马车的车门打开,对着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这样说。紧接着,在从厅房里射出的淡黄色的灯光下,又闪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她走过来帮着刚才那个人拎起了我们的行李。

“亨利爵士,我想直接回家,不在这里停留了,希望您不要见怪。”摩梯末医生对我们说,“我的太太已经在家等我好几天了。”

“希望您还是等吃完晚饭再回家吧。”

“不了,我还是现在就走吧,没准家里有一大堆事正等着我去做呢。照理说,我应该留在这里,领着您熟悉一下这座庄园,不过相比之下,白瑞摩显然是一个比我更加优秀的向导。再见了,朋友。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如果需要我帮您做什么,随时到我家去找我就行。”

我们一走进大厅,就听不到小路上传来的车轮声了,紧接着,在我们的身后,传来了沉重的关门声。我们所处的这个房间十分高大和华美,房顶上密密地排着一排因为年深日久而变黑的椽木巨梁。在一座高大的猎狗雕像背后,有一座老式的巨大壁炉,里面传来了燃烧着的木柴“噼啪”的爆裂声。由于长时间坐车,我们的全身都变得麻木了,我们两个伸出双手,到壁炉边烤火取暖,过了一会儿,我们又环顾了一番大厅的四周:狭长的窗户上面装着老式的彩色玻璃,精工细作的橡木嵌板,牡鹿头标本,连同墙上挂着的盾徽,所有的这些,在客厅中央顶部的大吊灯那柔和的光线下,都给人一种幽暗而阴郁的感觉。

“跟我心里想得差不多,”亨利爵士说道,“难道这种景象不正是一个古老家庭应该具备的吗?我们家族的人在这个大厅里住了长达五百年之久,每当我想起这些,心情就会变得十分沉重。”

当亨利爵士环顾四周时,我能够看出来,他那黝黑的脸上,闪现出的是一种孩子般的热忱。灯光虽然照射到了他的站立之处,但是留在墙上的长长的投影和黝黑的天花板却好像在他头顶上方形成了一座天棚。这时,已经把行李送进我们卧室的白瑞摩管家回来了,他站在我们面前,身上那种特有的服从态度表明他曾经受到过良好的仆役训练。白瑞摩仪表不俗,身材修长,相貌英俊,黑色的胡须被修剪得方方正正,容貌出众。

“亨利爵爷,可以开始吃晚饭了吗?”

“哦,现在就已经准备好晚饭了?”

“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开饭,爵爷,您二位的卧室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另外,在您重新作出安排之前,我们夫妇俩十分愿意服侍您,不过您必须要知道,在目前我们所面临的这种新情况下,这座庄园需要更多的用人。”

“哦,是什么新情况呢?”

“爵爷,我的意思是说,此前,查尔兹爵爷过着一种隐遁生活,所以我们两个人就可以满足他的需要,但对您来说,想必您会希望更多的人与您一起待在这座房子里,所以我认为您一定会对家里的现状进行改变。”

“你是想和你的妻子一起辞掉这份差事吗?”

“爵爷,这一点当然要取决于您的意愿。”

“但是你们一家人已经与我的家族共同生活了好几代了,我说的不对吗?假如我一来到这里生活,就让这由来已久的家庭联系断绝,那会令我感到非常遗憾的。”

这时,从这位管家白皙的脸上,我看到了一种情感变得激动的痕迹。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亨利爵爷,我的妻子和我的看法也是一样的。说句老实话,爵爷,我们夫妇俩对查尔兹爵士都是十分敬爱的,他的突然去世让我们感到震惊,周围这种环境,无处不让我们觉得十分痛苦。在这座庄园里。我怕我们夫妇的内心深处再也不会有片刻的安宁了。”

“那么你觉得怎么办才好呢?”

“爵爷,我相信,假如我们一起做些生意,一定能够成功。查尔兹爵爷那种慷慨大度的性格,已经让我们有了这样做的可能了。不过现在,爵爷,我觉得还是先带着您去看看您的卧室比较好。”

这间古老的客厅上面,有一圈方形的带着回栏的游廊,必须通过一段双层的楼梯才能走到上面。两条长长的甬路从客厅的中央伸出,一直穿过整座建筑。这座建筑里面所有的卧室都面向着这两条甬路。

亨利爵士和我的卧室在同一侧,而且几乎可以说是紧挨着的,这里的房间样式看起来比中部的房间要新一些。糊墙的纸颜色十分鲜亮,再加上无数点燃的蜡烛,多多少少使我们刚刚进入这幢建筑时在心里产生的阴郁印象消除了一些。但对着客厅的饭厅却是个阴晦压抑的场所,那间屋子是长方形的,一段台阶从中间把屋子分成了两个高低不同的部分,比较高的部分是主人用餐的场所,比较低的部分则是用人们的用餐场所,在高处的一头,还修建了供演奏用的长廊。被烟火熏得乌黑的大梁在我们的头顶横过,再往上看,是同样被烟火熏黑的天花板。假如这里有一排熊熊燃烧的火炬,那么屋子就能被照亮,形成一种古老的、多姿多彩的、狂欢不羁的宴会气氛,那么也许能够缓解目前这种严峻的气氛。但是实际情况呢?灯罩的下面,是一片不大的光环,我们这样两个身着黑衣的绅士身处其中,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精神上更是备感压抑。墙上隐隐约约现出了一排排巴斯克维尔家族祖先的画像,他们的服装从伊丽莎白女皇时代的骑士服饰,到乔治四世皇太子摄政时期的花花公子服饰,各种式样应有尽有。他们用严肃的目光盯着我们,默默地陪着我们吃饭,但无形中却让我们感到一种威慑。我们几乎没有说话,最后,这顿饭总算吃完了,这让我感到非常高兴,我们终于可以到新建的弹子房去抽支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