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巴斯克维尔庄园(第2/4页)

经过一个小站时,火车停了下来,我们赶紧下了车。在一排很矮的被漆成白色的栏杆外面,停着一辆由两匹短腿的小马拉着的四轮马车。很显然,亨利爵士来到这里是一件重大的事情,车站的站长和几个脚夫都围住了我们,帮着我们把行李搬上了马车。这儿原本应该是一个静谧、秀美而又朴实的所在,可是,车站出口处站着的那两个身穿黑制服、像军人一样的人,却让我不由得感到十分诧异。他们让身体靠在一支不算长的来福枪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驾驶马车的车夫身材矮小,脸色冷酷而又显得十分粗野。这个家伙冲着亨利·巴斯克维尔行了一个礼,然后,我们就坐上马车,沿着一条宽阔的、灰白色的大路飞奔起来。用来放牧的草地起伏不平,道路的两旁树木参差不齐,透过浓密的绿荫缝隙,我们能够看到不少墙头和屋顶全都被建成“人”字形的古老庭院,阳光普照下的宁静的村庄后面,在傍晚的天空的衬托下,闪现出一片连绵不绝的阴暗的沼泽地,沼泽地中间还排列着几座参差不齐、形势险恶的小山。

接着,四轮马车拐进了大道旁边的一个岔路口,地上的沟道由于已经被车轮轧了几个世纪的时间,已经深深地陷入地面,形成了一条条的“小巷”,我们沿着这些沟道蜿蜒而上,路两旁的石壁上长满了湿滑的苔藓和枝肥叶厚的羊齿植物。蕨类的古铜颜色和黑莓的斑驳色彩与落日的余晖交相辉映,显得十分美丽。我们就这样一直朝上走,经过了一座由花岗岩砌成的窄桥之后,又开始沿着一条小河继续向前走。小河水流湍急,水花四溅,在青灰色的乱石间怒吼着流向前方。在生长着繁密矮小的橡树和枞树的峡谷间,道路沿着这条迂回曲折的小河蜿蜒而上。每到一个转弯的地方,年轻的爵士都会高兴得大声欢呼,他急匆匆地环顾着四周,同时又不停地向我们问一些问题。在他的眼中,所有的事物都是美丽的,但我总有一种感觉,此处的乡间景色总让人感觉到一些凄凉,深秋的景象和味道非常明显。枯黄的树叶铺满了小路,当我们经过这里时,还不断地有树叶从头顶上姿态翩翩地飘落下来。马车的车轮碾过枯叶时,原本“辚辚”的车轮滚动的声音也安静了——

在我看来,这些东西都是上帝撒在重返家园的亨利爵士马车前面的不祥礼物。

“哦!”摩梯末医生叫了一声,“那是干什么啊?”

前方出现了一个斜度很大的坡地,上面盖满了常青灌木,这个地方位于沼泽地边缘突出的一角。在最高处,能够清楚地看到一个士兵骑在马上,面色黝黑显得有些严峻,就像是一座装在碑座上的骑士雕像,马枪搭在伸向前方的左臂上,摆出了一副准备发射的姿势,看起来,他是在监视我们经过的这条路。

“这是在干什么啊,波金斯?”摩梯末医生向那个车夫问道。

车夫坐在座位上,身体扭向我们,说道:“有个犯人从王子镇逃走了,先生,到现在已经三天了,监狱的狱卒们现在监视着每条路和每个车站,但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现他的踪影。这一带的农民都感到十分不安,先生,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哦,我还听说,要是有人能向警察通报消息,还能得到五英镑的赏金呢!”

“话虽这样说,先生,但要是冒着被人割断喉管的危险去得到五英镑,显然是太不划算了。您应该知道吧,这个罪犯可不像其他罪犯那样,他可是个无所顾忌的人。”

“这个罪犯到底是什么人呀?”

“他的名字叫塞尔丹,就是在瑙亭山杀人的那个凶手。”

我对那件案子十分了解,此人犯罪的手段十分残忍,整个暗杀过程中都充满了令人发指的暴虐,所以这件案子也曾经令福尔摩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他的死刑被赦免了,那是因为他的行为太过残暴,使人们开始怀疑他的精神到底是不是健全。不久,我们乘坐的马车终于爬到了斜坡的顶部,一片广阔的沼泽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在这片沼泽地中,散落着许多圆锥形的、用石头砌成的坟和坑坑洼洼的岩岗,这些石头看上去五颜六色,奇形怪状。一阵冷风从沼泽地刮过来,我们都被冻得直打寒战。在杳无人迹的平原上,那个人如同魔鬼一般,像野兽一样不知道隐藏在了哪道山涧中,对抛弃他的那些人,他满腹憎恨。空荡荒凉的土地,入骨的冷风和阴沉的天空,还有一个魔鬼般的逃犯,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即使胆大如亨利·巴斯克维尔也变得沉默了,他把身上的大衣裹紧了一些,然后蜷缩在了一旁。

物产丰饶的乡村已经位于我们的后下方,回头遥望,我们看到的是把水流照得像金丝一样的夕阳斜晖,刚刚耕种过的红色土地和广袤的森林也被照耀得闪闪发光。前面的道路变成了赤褐色和橄榄色,整个斜坡变得越发荒凉萧索了,巨大的岩石东倒西歪。我们的马车路过一座位于沼泽地里的小房子,它的墙壁和屋顶全都用石料砌成,石墙那粗糙的轮廓也并没有用茂密的蔓藤进行掩饰。我们俯视山坡的下面,猛然间看到一片碗状的凹地,那里生长着一丛丛因为年深日久被狂风吹得弯曲的发育不良的橡树和枞树。在这片树林的顶部,露出两座修长的尖塔。车夫拿马鞭一指,说道:“那里就是巴斯克维尔庄园。”

这座庄园的新主人从马车上站起来,脸上泛着激动的红光,闪烁着异样光彩的双眼望着前方,短短几分钟,我们就来到了这座庄园的大门口。大门是用密密麻麻的、曲曲折折的铁条编织成各种奇妙的花纹做成的,它的两旁分别竖着一根饱经风吹日晒的柱子。由于上面长满了苔藓,柱子显得有些肮脏,柱子的顶部有一只石刻的象征着巴斯克维尔家族的野猪头。门房现在已经变成了倒塌成一堆的黑色花岗石,从石堆里露出了几根光秃秃的椽木。不过在它的对面,却有一座刚刚建到一半的新建筑,那是查尔兹爵士第一次动用他从南非赚得的黄金建造的。

进了大门,迎面就是一条小路。此时,马车的车轮因为行走在枯黄的落叶上面而显得声音有些萧索,老树的枝丫互相交织,在我们的头顶形成了一条阴暗的拱道。通过漫长而阴暗的马车车道,可以看到一座透出些许光亮的房屋在道路的末端,看上去就像恐怖的幽灵一样,亨利·巴斯克维尔的身体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惨剧就发生在这里吗?”爵士低声问摩梯末医生。

“不,发生在水松夹道的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