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第3/6页)

“当时他坐着一辆双轮单马车来接我,当我下车的时候,看到他已经等在车站上了。我一眼就看出来,在我离开的这两个月,他一定受到了很大的磨难,他看上去明显消瘦了很多,已经没有了平时特有的那种高声谈笑的风采。

“‘父亲危在旦夕。’他开口便说道。

“‘不会!’我大声说道,‘这是怎么了?’

“‘他神经受了严重刺激,中风了,一直处在危险中,现在不知死活。’

“华生,你能想到,当我听到这意外的消息,是多么的吃惊。

“‘这是为什么呢?’我问道。

“‘啊!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你先上车,我们一路上再详细谈一谈吧。你是否还记得你走的前一天晚上来的那个家伙?’

“‘那个人我当然记得了。’

“‘福尔摩斯,那人是一个魔鬼。’他一本正经地大声对我喊道。

“我很诧异地望着他。

“‘事实就是那样,他是一个十足的魔鬼。自从他到了这里以后,我的生活就完全被打乱了,我们再也没有安宁的生活了。从那天晚上开始,我爸爸就没有开心过,现在他的身体也很虚弱了,他的心被折磨得很疲惫。所有这些都要归咎于那个可恶的赫德森。’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底细呢?’

“‘这正是我想要知道的。像我爸爸这样慈祥宽厚的人,怎么会受到那样一种恶棍的威胁呢?不过,福尔摩斯,因为你的到来我感到非常安心,对你的判断力与处事能力我很有信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帮助我想出一个巧妙的办法。’

“我们的马车在乡间宽敞干净的大路上飞快地行驶,前方,布罗德的一展平阳隐没在落日的红霞中。路的左面是一片小树林,穿过小树林就能遥望到那位治安官屋上高高的烟囱和旗杆了。

“‘爸爸叫这家伙做园丁,’我的朋友说,‘后来,那人不太高兴,又被聘为管家。他似乎完全控制了这个家,平时没有什么事情,为所欲为。女仆们向我父亲告状说他酗酒成性,语言粗鲁。爸爸没有办法,只好通过提高她们的薪水,来补偿她们遭遇的麻烦。这家伙也毫不掩饰,经常划着小船,拿着我爸爸最好的猎枪去游猎。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骄傲、目无一切的表情,看了就让人生气。如果他是一个年轻人,我早就不止二十次地把他打翻在地上了。但是,福尔摩斯,我告诉你,在这段时间里,我只能忍气吞声,克制自己。现在我还在想,假如我当时克制不住自己,情况可能反而会好些。’

“‘但是,我们的境况越来越坏,赫德森这个混蛋越来越嚣张。有一天,他居然在我面前非常无礼地对着我的父亲说话,我真想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扔出门外去。我气得面孔发青,两只眼睛恶狠狠的,脸上露出一种恫吓的神情。他看到我这副表情,便一声不响地吓跑了。我不理解我可怜的父亲到底同这个人做过什么交涉,第二天,父亲竟然来找我,要我向赫德森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道歉。你无法想象,我是多么的生气。我恼羞成怒,问父亲为什么要容许这样一个坏人对我们一家人这么放肆无礼。’

“‘我父亲说道:“啊!我的孩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又怎么能理解我的处境呢?不过,你放心,维克托,不管事情是什么样子,我肯定会让你知道的。但你现在总不能让你可怜的老爸爸那么痛苦啊!孩子。”

“‘爸爸的情绪很不稳定,他每天都躲在书房里不出来,我透过窗户看到他一直忙着写东西。’

“‘就在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它使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赫德森告诉我们,他准备离开了。那天,我们刚刚吃完午饭,大家还没有离开餐厅,就见他走过来,满身的酒气,声音沙哑地告诉了我们他的打算。’

“‘他说:“我真的是无法忍受诺福克了,我打算到汉普郡贝多斯先生那里去。我发誓,他一定也会像你那样非常高兴我的到来。”

“‘“赫德森,我希望你是出于自愿才离开这里的。”我父亲的态度看起来很谦卑,这让我浑身的热血沸腾。

“‘“他还没对我说对不起呢。”他瞥了我一眼,很严肃地说道。’

“‘爸爸转过身面向我说道:“维克托,我不得不说,对这位可敬的朋友你的做法确实有些失礼。”

“‘“恰恰相反,我反而觉得我们父子对他甚至有些纵容了。”我回答道。

“‘赫德森马上提高声音嚷道:“啊!如果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那好吧,伙计,就让我们看看到底谁笑到最后!”

“‘赫德森垂头丧气地走出屋去,大概过了半小时,就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我家。但是,我爸爸却无法摆脱那种可怜的担惊受怕的状态,每天晚上,我总是听到爸爸不停地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就在他的信心要恢复的时候,不幸的事情又发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急切地问。

“‘实在太奇怪了。昨天晚上,我的爸爸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盖着福丁哈姆的邮戳。看过信以后,爸爸就轻轻拍了拍头部,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没了精神,不停地在屋里走动。后来,我让他坐到沙发上休息一下,看到他的嘴和眼皮都歪到一侧,我推断他是中风了,于是,马上请来了福德哈姆医生,把我爸爸扶到床上。但是,他瘫痪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似乎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我想,我的爸爸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小特雷佛,你是在吓唬我吗?’我大声地说,‘那封信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我看了,真的没有什么啊。这也是我没有弄明白的地方。在我看来那封信,写得荒诞又琐碎。啊!我的上帝!我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林荫路的转弯处,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房子的窗帘都拉上了。当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的朋友看上去满面愁容,一位黑衣绅士迎了出来。

“‘医生,我爸爸什么时候去世的?’特雷佛问。

“‘你刚离开,他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难道他就没有苏醒过?’

“‘临终之前他曾醒来一会儿。’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话?’

“‘他只说所有的纸都放在了日本柜子的后抽屉里。’

“我的朋友和医生一起向死者的住房走去,我没有去,而是留在了书房里。我的脑子里一直在思考所有的事情,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忧郁。老特雷佛曾经是一个旅行家和拳击家,另一个身份是采金人,他怎么可能任由那个横眉怒目的水手摆布呢?为什么当他听我提到他手臂上那个模糊的姓名开头字母时竟然激动得昏了过去?而当他看过一封从福丁哈姆寄来的信时竟然被吓死了?这时,我忽然记起来,福丁哈姆是在汉普郡,那是贝多斯先生的家乡,而那个水手正是去敲诈他去了。而那封信很可能就是那个水手赫德森发来的,信中他说他已经检举了特雷佛曾经犯罪的秘密。要不就是贝多斯发来的,他在信中警告老特雷佛,他遇到了一个曾经的同伙,正准备检举这件事情。情况应该就是这样的,但是,他的儿子怎么认为那封信写得琐碎又荒诞呢?他一定是没看明白。如果事实就是这样,那其中一定有一种很特别的密码,而光看字面的意思很难看到真实的意思。我一定要看看这封信,如果在信里面真的隐藏着什么,我一定能够破译出来。我没点灯,只是坐在那里不断思考着,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一个满脸泪痕的女仆拿着一盏灯走进来,我的朋友小特雷佛紧紧跟在她的后面。我朋友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但他的神情仍然很镇静,手中拿的就是现在摊在我膝盖上的这几张纸。他坐下来,和我面对面,然后他把灯移到桌边,让我看了写在石青色纸上的很潦草的短笺。这短笺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伦敦野味供应正呈现上升的趋势。我们相信总保管赫德森现在已经按照指示接受所有粘蝇纸的订货单,并妥善保存了你的雌雉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