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彼得(第4/7页)

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我们把小屋的埋伏布置好。霍普金建议把屋门的锁打开,福尔摩斯认为这样做会让这个来撬锁的陌生人起疑。屋门上的锁构造很简单,一块比较硬的铁皮就能把它打开。福尔摩斯还建议,我们不能在屋子里面等待,要等候在屋角旁边的矮树丛里。只要这个人把屋子里的灯打开,我们就能看见,找到他趁着黑夜偷偷来这里的目的。

在矮树丛里等了很长时间,大家都感到很无聊,但是心里有一种历险的感觉,就像是猎人在水池边等待捕捉前来饮水的动物似的。趁着黑夜偷偷来这所小房子的会是什么样的野兽呢?是一只凶猛的老虎?我们要想捕捉它就要与它尖锐的牙齿以及锋利的爪子搏斗,还是一只行踪诡秘的豺狼?只有对那些胆小的人和那些没有防备的人来说才非常可怕。

我们埋伏在矮树丛里,默默地等待着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开始时能听见那些回村晚的人的脚步声和从村里传来的讲话声,那些声音都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但是这些与本案无关的声音都逐渐消失了,最后我们的周围只剩下一片寂静,只有偶尔能听到远方教堂传出的钟声,遥远的钟声报告给我们黑夜的进程,再有就是细细的雨滴滴在树叶上的簌簌声。

两点半的钟声已经敲响了,这是黎明前最黑的一段时间,突然,我们听到从屋门那边传来一声低沉而又尖锐的滴答声,大家都很吃惊。好像有人从小道上走来。然后又经过很长时间的寂静,我正猜想那个传来的声音可能是一场虚惊,这时候我们听到很轻的脚步声从小屋的另一面传来,又过一会儿,就传来了金属物品的碰撞声。这个人可能在开锁。这次他可能掌握了开锁的要领或者是这次带的工具比上次要好,因为我们听到“啪嗒”一声和门枢“嘎吱”地被拉开的声音。然后就看见一支火柴被划亮了,接着就是蜡烛稳定的火光充满了小屋。透过薄薄的窗帘,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子里面。

这个趁着黑夜来开锁的人很年轻,身体很瘦弱,下巴下留的黑胡须让他的脸看上去毫无血色,就像死人的脸那样苍白。这个人年纪像是刚过二十。我能看出他非常害怕,他的牙齿在嘴里打着冷战,四肢也在哆嗦。从他的衣着上来看这个人像个绅士,上身穿着诺福克式褂子下身穿着灯笼裤,头戴便帽。我们看他非常害怕地打量着小屋的四周,然后走到桌子旁把蜡烛头放下,他走到屋子的角落里,我们看见他在角落里正做着什么。只见他手拿一个大本子又走回来,这个本子是在架子上成排的航海日志中的一本。他靠着桌子,开始迅速地翻阅,直到找到他想要找的那一页。他紧握着拳头看上去非常的愤怒,然后又把本子合上,放回原处,吹灭了蜡烛。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就被霍普金抓住了衣领子。当他知道自己被捕时,我听到他大声地叹了一口气。蜡烛又被点亮了。在侦探的注视下他全身哆嗦起来。他蜷缩地坐在贮物箱上,就像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看着我们。

斯坦莱·霍普金说:“我不是坏人,你是谁?为什么来这儿?”

这个年轻人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看着我们,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是侦探吧?你们觉得我和加里船长的死有关。我可以发誓,我真的是无辜的。”

霍普金说:“这些我们会调查清楚的。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约翰·霍普莱·乃尔根。”

我看见福尔摩斯和霍普金彼此对望了一眼。

“你半夜为什么到这儿来?”

“我的事情非常机密,我能信任你们并依靠你们吗?”

“这没有必要吧。”

“那我干吗要告诉你们我来这儿的目的啊?”

“要是你不说,在审问你时对你没有好处。”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有些窘迫。

他说:“那好吧!我告诉你们我为什么来这儿。其实这也没必要隐瞒。但是我不愿意再听到以前那些流言飞语了。你们听说过道生和乃尔根公司吗?”

从霍普金的表情我看出他对此毫无了解,但是福尔摩斯看上去对那个年轻人讲的事情却兴趣十足。

他说:“你说的是不是英国西部的银行家?他们的公司亏损了一百万镑,康沃尔郡有一半的家庭都破产了,乃尔根本人也不知去向。”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乃尔根的儿子。”

对于这件案子,我们终于得到了一点能肯定的线索,但是一个逃债潜藏的银行家和一个被鱼叉活活钉死在墙上的彼得·加里船长之间,也根本没什么联系。我们都全神贯注地听这个年轻人讲他所要保密的事情。

“这件事情与我父亲有关。道生已经退休了。那时候的我刚满十岁,但是我已经能体会到这件事带给我的羞辱和恐惧。所有的人都说我父亲偷了所有的证券逃跑了。可是这并不是事实。我的父亲深信如果能多给他一些时间,他肯定能把证券变成钱,还清所有的债务,到那时一切都会好起来。在法院逮捕我父亲的传票发出前,他乘坐自己的小游艇去了挪威。他临走前的那个晚上,跟我母亲告别时的情景还铭记在我的心里。他留给我们一张清单,这张清单上记录着那些他带走的证券,他还发誓说肯定要回来澄清他的名誉,绝对不会让那些相信他的人受到连累。但是他走后,我们就再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他和那艘游艇好像消失了一样。我和我的母亲都觉得他在海上遇难了,他带着全部证券和那艘游艇一起沉入了海底。我们有一位非常值得信赖的商人朋友,前不久,他在伦敦市场上发现我父亲当年带走的证券又出现了。对这一点我们都感到非常吃惊,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一直在调查这些证券的来源,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波折和困难后,我终于找到了最早卖出证券的人,那就是彼得·加里船长,也就是这间小屋的主人。

“当然了,我对这个船长也进行了调查。我得知他曾经是一艘捕鲸船的船长,这艘捕鲸船从北冰洋返航时,恰好我父亲渡海去挪威。那一年秋天海上的风暴很多,南风一直猛烈地刮着。有可能我父亲乘坐的游艇被吹到了北方,途中与加里船长的捕鲸船相遇。要是这个推断是正确的,那我的父亲会怎样呢?不论如何,如果我能从彼得·加里的谈话中弄清楚那些证券是如何出现在市场上的,这也就能证明我的父亲并没有卖出这些证券,他带走这些证券的时候,也不是只想着要自己发财。

“当我来到苏塞克斯,正计划着去见这位船长时,这位船长就被杀死了。从验尸报告中我知道了这间小屋的情况。报告中提到当年那艘捕鲸船的航海日志还保留在小屋里。我一下子就联想到,如果我能看到那艘捕鲸船的航海日志,就能知道在一八八三年八月在‘海上独角兽’号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就能解开我的父亲失踪的谜团。昨天夜里,我来到这儿,想看看这些航海日志,但是我没能打开门锁。所以我今晚又来开门,在我找到那本航海日志后,却发现记录八月份的航海日志被人撕掉了。就在这时你们就把我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