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赫的委托人(第4/8页)

“本子藏在什么地方?”

“我现在又如何能知道它在哪里呢?我和那家伙已经分开一年多了。我只是知道当时它放在了什么地方。在很多方面他都如同一只整洁而精细的猫,或许它还被放在他书房的一个旧柜橱的格子里。他的住宅你知道吗?”

“我曾去过他的书房。”

“天啊,你不是今天早上才开始接受这个工作的吗,那你的进展可真是飞快啊。格鲁纳这家伙终于遇到可怕的对手了。摆有瓷器的那间房就是外书房——一个大玻璃柜子坐落在两个窗子之间。内书房由他的书案后面的一个门通过,那是一个他摆放文件的小房间。”

“他就不怕丢东西吗?”

“他很少有胆怯的时候,即使是最恨他的敌人也会这样认为。他的自卫能力极为出色。室内还有防盗警铃。而且,那里有什么能偷的呢,难道要偷那些没用的瓷器?”

“是没什么用,”欣韦尔就像个专家般地插嘴说道,“这种既不能融化又无法出卖的东西是最不受收买赃物的人欢迎的。”

“很好,”福尔摩斯说,“这样吧,温德小姐,要是明天下午的五点钟你能赶来这里,我会考虑要不要遵照你的建议让你和那位小姐见面。你的合作让我非常欣慰。而且,我想我的主顾也会大方地把你……”

“不用说了,福尔摩斯先生,”那个年轻女人大声对我的朋友说道,“我绝非为钱而来。我如果能亲眼看到那个人被毁掉,那就是对我最好的报酬了,我会愿意在他脸上再踩一脚的。这就权当是我的工资好了。只要你还办理这个案子,明天哪怕任何一天来都行。胖子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

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我受邀去斯特兰大街的餐馆里吃饭时我才终于又看到了福尔摩斯。我问了问他安排见面的情况,他耸耸肩膀,然后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我记录了下来。他那天的叙述有些生硬和简单,我必须稍加编辑,那件事的本来面貌才能显露出来。

“安排见面的事倒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福尔摩斯说,“这位小姐应该是为了弥补他和父亲在终身大事上的不快,就打算在这些次要事情上尽量表现得顺从她父亲一些。将军打来电话告之一切顺利,暴躁的温德小姐也准时来了,于是我们就在下午五点半左右雇了一辆马车前往老将军的住所——贝克莱广场104号。那座灰色的伦敦古堡是庄重而令人生畏的,堪比教堂。我们在仆人的引领下走进一间挂着黄色窗帘的很大的会客室,在那儿,小姐已经在等着我们了,她庄严而镇定,就像是山里的一座雪人般冰冷得令人不敢逼视。”

“华生,为你形容她的样子是非常难的,或许在案子结束之前你应该能够见到她,那你的词汇就能用得出来了。她很美,但那种美似乎是一个怀揣上界的极端信徒所具备的仙女的美。我也只曾在中世纪大师的画里看到过这种美。我很难想象一个野兽般的混蛋是如何把自己的魔爪伸向这样一个只该存在于上界的人身上的。你也许早就知道相反的极端之间能够互相吸引的现象,例如肉体对精神的诱惑,野蛮人对天使的吸引。但我想说没有任何事比我们目前的案子更让人诧异的了。

“我们的来意她当然非常清楚——那个流氓的预防针打得非常不错。或许只有温德小姐的同来让她微微有些吃惊,但她还是招呼我们坐下,那样子就如同一个可敬的女修道院长在招待两个乞丐。华生,如果你想让自己的脑袋充实一下的话,不妨好好向维奥莱特·德·梅尔维尔小姐学习学习。

“‘先生,’她用一种带着冰的声音说道,‘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在我看来,你是来破坏我和我的未婚夫格鲁纳男爵的婚约的。我接见你纯粹是遵从父命,我把话说在前边,我不会因为你说出的任何事情而改变我的想法。’

“华生,我很为她难过。当时我看到她甚至有一种面对我自己女儿的错觉。我是拙于辞令的人。我最擅长运用的是头脑,而不是感情。但那天我搜肠刮肚地对她说出了我心里的一切堪称动听的话语。我为她说出了一个女人在结婚后才发觉男人的真相会处于一个多么难堪的境地,她最后只能屈服于染满鲜血的双手的拥抱。我几乎没隐讳地对她说了,将来所能受到的羞辱、恐怖、痛苦,甚至绝望。但她那象牙般的脸颊从未因我自认为热切的话语而增添一丝血色,她的目光依旧呆呆的,毫无感情。我突然回想起那个流氓告诉我的催眠状态。她真的就像是活在她那远离尘嚣的黄粱一梦之中。但她的回答却十分果断。

“‘福尔摩斯先生,我花了很大耐心听你说完,’她说,‘但我得到的效果几乎与我预期的没什么不同。我的未婚夫阿德尔伯特一生的遭遇我都知道,某些强烈的仇恨和不公的诽谤也在所难免。不止你一个人曾来这儿诽谤他,希望你是最后一个。或许你出于好心,但我知道你只是个受雇的侦探,如此,反对或者受雇于男爵对你来说并无不同。但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你要听我说几次才搞清楚:我是爱他的,他也爱我,整个世界的意见对我都无所谓。要是他的高贵气质会出现一点儿偏差,那也许就是上帝特意派我帮他重获真正的高尚水平。只是,’她说着突然将目光落在我的同伴身上,‘这位小姐是谁我还并不知道。’

“我还没回答,我身边的这个女孩子已经像狂风一样回答了。要是你愿意看看冰和火是如何对峙的,那么就完全可以看看这两位女子。

“‘就让我来告诉你我到底是谁吧,’她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嘴都气歪了,‘我就是你未婚夫的最后一个情妇,也是那遭他引诱、受用、糟蹋并抛弃的上百个人之一,就像他现在要对你做的一切那样。要是你运气好,你最后的归宿极有可能就是坟墓。你听着,蠢女人,要是你最后嫁给这个混蛋,就会被他置于死地。心碎也好,丧命也罢,他给你的最后结局无外乎这两条路。我和你说这些真不是出于某种感情,我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我完全是因为对他的仇恨,我为报仇而来,我要像他治我一样治他。但如果你嫁他,结局总是那样,而你犯不上这样盯着我,大小姐,也许用不了三天半你就会成为比我更贱的人。’

“‘我认为这样的谈话没必要进行下去了,’德·梅尔维尔小姐冷冷地回答说,‘我可以最后告诉你们一句,我相信我未婚夫一生中曾有三次被狡猾的女人纠缠过,但他即便做过一些错事那也已经衷心改过了。’

“‘仅仅三次!’温德小姐尖声叫道,‘你简直就是傻瓜!双料儿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