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屋奇案(第5/7页)

三年的时间,福尔摩斯仍然是那个粗暴的脾气,当然也没有降低他对智力不如他的人表示的急躁。

“它当然动了,华生,难道我看上去就像个可笑的笨蛋吗?会支起一个一眼就能认出的假人?还希望靠它来欺骗欧洲最狡猾的那几个人?咱们在这待了两个钟头,赫德森太太也一直变换着蜡像的位置,而且是每一刻钟变换一次。每次,她都从前面转动蜡像,这样她自己的影子别人就无法看到。啊!”福尔摩斯倒吸一口气。在非常微弱的光线中,我看到他用力地向前探出头,他的身体因为注意而绷紧。此时,外面的大街上已经看不到一个人的踪影。而那两个人大概还蜷缩在门道里吧,不过我已经看不到他们了。万籁俱寂,除了我们对面可见的映着人影的明亮的黄色窗帘以外,我什么都看不到。在一片安静之中,我的耳边又响起了只有在控制不住极度兴奋才会发出的那种极为细微的咝咝声。很快,福尔摩斯用力拽住我躲到屋子最黑的角落里,他还用一只手捂住我的嘴。我感到他的手指在颤抖,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朋友如此激动。而我看到的是那黝黑的大街仍然静静地、荒凉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尽管如此,我仍然察觉到他那超人一样的感官已经发现了什么。很快,我听到一阵细不可闻的蹑手蹑脚的声音,我断定这声音一定不是来自贝克街的方向,而是从我们藏身的这所屋子的后面传来的。一扇门被打开很快又关上。不久,走廊里传来了蠕动的脚步声。走路的人似乎并不想弄出声,结果在空屋反而引起了刺耳的回响。福尔摩斯靠着墙蹲下来,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我的手中紧紧地握着左轮枪柄。朦胧中我依稀看到一个人影,那颜色仅比敞开着的门外的暗黑稍微深一些。他站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身子偷偷地走进屋里。而这个凶险的人影距离我们还不到三码。我完全准备好了,随时等着他扑过来,这时我猛然意识到,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就埋伏在这儿。他从我们的旁边走过去,然后悄悄地靠近窗子,小心地、轻轻地将窗户推上去半英尺。在他跪下来靠着窗口时,街灯不再被积满灰尘的玻璃遮挡,他的脸被照得非常清楚。我看到,那个人好像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两只眼睛闪着亮光,脸不断抽搐着。他的年纪不小,长着瘦小并且突出的鼻子,前额又高又秃,下巴上还有一大撮灰白的胡子。一顶能够折叠的大礼帽被推到后脑勺上,他的外套已经解开了,露出了夜礼服的白前襟。整张脸又瘦又黑,并且布满了凶悍的皱纹。他手里握着一根好像是手杖的东西,当他将那东西放在地板上时,我听到了金属的铿锵声。然后,他从外套的口袋中拿出一大块东西,摆弄了很长时间,最后咔嗒响了一声,像是把一根弹簧或是栓子挂上了。他始终跪在地板上,弯着腰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什么杠杆上,然后又发出一阵旋转和摩擦的声音,最后又是咔嗒一声。直到这时,他才直起腰,我看清原来他手里正拿着一杆枪,枪托的形状十分特别。他拉开枪膛,把什么放了进去,然后啪的一声推上了枪栓。他弯下腰,把枪筒架在了窗台上。我清楚地看见他的长胡子正坠在枪托上,那双闪亮的眼睛对着瞄准器。当他将枪托紧贴在右肩的时候,我听到一声非常满意的叹息,同时,我看到那个令人吃惊的目标——黄色窗帘上的人影已经没有任何遮挡地暴露在枪口正前方。他顿了一下,然后扣动板机。之后就是嘎的一声怪响,紧接着传来一串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就在刹那间,福尔摩斯像老虎一样向射手的后背扑去,把他脸朝下摔倒了。那个人立刻爬起来,用尽所有力气掐住福尔摩斯的喉咙。这时,我用手枪柄对着他的头给了一下,他终于倒在了地板上。在我扑过去按住他时,我的朋友吹了一声很刺耳的警笛。人行道上马上就传来一阵跑步声,接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和一个便衣侦探就从大门冲了进来。

“是雷斯垂德先生吗?”

“是我,福尔摩斯先生。祝福你能平安回到伦敦来。”

“雷斯垂德,你应该借助一点非专业侦探的帮助,如果你想在一年当中破获三件谋杀案的话。不过你处理莫尔齐的案子应该说还是不错的。”

大家纷纷起身,而那个狡猾的囚犯还在喘着气,他已经被站在旁边的两个身材高大的警察控制住了。在街上已经聚集了不少闲人,福尔摩斯走上前把窗户关上,放下了布帘子,雷斯垂德则点燃了两根蜡烛,而其他的人也把提灯打开了。

这些天来,我一直对这个罪犯充满了好奇和神秘,如今,在灯光的照射下,我终于看清了那张脸。那是一张精力充沛而又诡计多端的面孔,一个神秘而又奸诈的下颌,充分显示了他的恶劣天赋,一副下垂、讥诮的眼睑,冷酷、幽灵般的眼睛,凶猛、挑衅的鼻子,以及一对气势凶猛的浓眉大眼,简直就是完美的罪恶象征。

这个恶徒两眼恶狠狠地盯住福尔摩斯的脸,眼睛放射出无限的仇恨和恶毒。

“你这个狡猾的魔鬼!”他不停地喊着,“你这个狡猾的魔鬼!”

“啊,我们的上校大人!”福尔摩斯一边整理着弄乱的领子一边调侃着他,“谚语说得好啊,不是冤家不碰头,咱们终于在莱辛巴赫瀑布的悬崖上分手后又见面了,说来那次还得多谢你的关照。”

上校被这句话刺激了,忽然变成了一个精神恍惚的病人,但眼睛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福尔摩斯。

“好了,先生们,下面我给你们介绍一位大人物,”福尔摩斯大声宣布,“先生们,请注意,这位就是塞巴斯蒂恩·莫兰上校,原英国驻波斯公使奥古斯塔斯·莫兰爵士的大公子,曾经在女王陛下的印度陆军中任职,也是大英帝国最优秀的射手,尤其在猎虎方面,举世无双。”

众人听后一阵哄堂大笑,而这个被称为塞巴斯蒂恩·莫兰上校的恶徒,则被气得眼睛里充满了野性,胡子也倒竖起来,活像一只刚下山的猛虎。

“你应该是个老练的猎手,为什么被我这么简单的计策算计了。”福尔摩斯笑笑,“这个方法应该是你最擅长的,把一只小山羊拴在大树下,而自己则爬到树上,端着来复枪等待上钩的老虎,这是多么简单的狩猎方法啊。而如今,我是向你学习了之后,将这个方法活用。这个屋子应该算是你的树,而你就是我将要打的一只老虎。而我的来复枪现在换成了英国伦敦场的警察们。”

福尔摩斯指了指周围的警察:“这真是个恰当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