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屋奇案(第3/7页)

我惊奇地听着福尔摩斯一边抽烟一边详细地向我进行描述的内容。

“可是我看到了脚印!”我大声地说,“我亲眼看到在那条路上只留下两个人向前走的脚印,根本没有回来的脚印。”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莫里亚蒂教授掉进深渊的瞬间,我忽然抓住了命运给我安排的这个再巧不过的机会。我知道除了莫里亚蒂曾经狠狠地发誓要置我于死地之外,至少还有三个人也有同样的想法,而且,他们报复我的欲望还会因为他们首领的死亡而变得更强烈。他们都是最最危险的人。在这三个人中,肯定会有一个能找到我。另一方面,假如全世界都相信我确实死了,那么这几个人的行动就会很随便,很快我就能查出他们,这样消灭他们是迟早的事情。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公然宣布我仍然活在人间。我的大脑当时积极地运转,我相信在莫里亚蒂还未沉到莱辛巴赫瀑布下的深潭底前,我就已经想好了这一切。

“我站起来认真地观察后面的悬崖。你写的那篇生动的描述,我后来读得津津有味,你曾断言那是绝壁。实际上,那并不完全正确。我看到悬崖上仍然有暴露在外的几个非常窄小的立足点,而且有一块很像岩架。我想一直爬上那么高的峭壁肯定是无稽之谈,而我再想顺着那条湿漉漉的窄道走回去又不留下任何脚印也是不可能的。当然,我也完全可以像过去在类似场合所做过的将鞋倒穿,但是人们就会发现,在同一方向的地面上将出现三对脚印,毫无疑问,这会使人想到就是本人的手法。因此,全面衡量,冒险爬上去是不错的选择。当然,这真的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华生。瀑布就在我的脚下隆隆作响,而对于我这样一个富有想象力的人来说,毫不夸张地说,我好像听到莫里亚蒂的声音正从深渊深处传来,并且完全是冲着我喊。有好几次,当我的手没抓住身边的草丛或是脚从潮湿的岩石缺口中滑出来的时候,我想一切都结束了。但是我仍然拼命向上爬,最后,我爬上一块大约有几英尺宽的岩架,上面有柔软的绿苔,我自在地躺在那里,又不担心会被人看见。亲爱的朋友,当你和随从正在非常惊恐又毫无进展地调查我的死亡现场的时候,其实,我就躺在岩架上。

“当你得出完全错误的结论并离开那里回到旅馆时,最后那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本以为我的历险到此为止。可是,很快就发生了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这让我预感到还有更让人吃惊的事情马上就会发生。一块巨大的岩石自上而下坠落,轰隆一声正从我的身边擦过去,砸在下面那条小径上,然后又弹起来坠入深渊。当时我只是以为这块岩石是偶然掉下来的。但是,不久,当我抬头的时候,我看到昏暗的天空中探出一个人头。很快又落下来一块石头,正砸在我躺着的地方,距离我的头部还没有一英尺。这样,我自然明白了一切。莫里亚蒂并不是一个人行动。当他对我下手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个党羽在别的地方守望,而我很快就看出这个党羽有多么危险。他就躲在某个我察觉不到的地方亲眼目睹了莫里亚蒂被淹死以及我奋力逃脱的情况。他一直在等待,最后他绕道上了崖顶,妄图实现他朋友未得逞的打算。

“我弄明白这一切并没花费太长时间,亲爱的华生。然后,我又看到那张冷酷的脸从崖顶向下张望,然后,我看到另一块石头马上要落下来。我连忙顺着崖下的小道向下爬。我当时并不认为自己可以满不在乎地爬下去,因为这比向上爬要难百倍。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再考虑向下爬的危险,因为就在我的双手攀住岩架边沿、而身体在半空悬着的时候,又一块石头呼地擦身而过。我爬到一半的地方脚下踩空。庆幸的是,上帝保佑,我只是掉在那条窄道上,摔得头破血流。我快速爬起来逃之夭夭,在山里我摸黑走了十英里的路。一星期以后,我来到佛罗伦萨,我想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我的下落了。

“那时候我的身边只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那就是我的哥哥迈克罗夫特。我必须真诚地向你道歉,亲爱的朋友。但是,当时最要紧的是让大家都觉得我确实死了。如果你知道我还活着,你一定写不出一篇那么让人信服的有关我的不幸结局的故事。在这三年中,我有好几次都要提笔写信给你,但我总是担心,你对我深切的关心可能会让你因为不谨慎而泄露秘密。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在今天傍晚你碰掉我的书的时候,我不得不避开你,因为我当时的处境非常危险,当时只要你稍微表露出一点激动或是惊奇,都可能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并因此造成无法弥补的、可悲的结果。至于迈克罗夫特,完全是因为要得到我所需要的钱,因此,我不得不告诉他我的秘密。在伦敦,事态的发展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顺利,因为在莫里亚蒂匪帮案的审理过程中,有两个最危险的成员被漏掉了,这样,与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便得以逍遥法外。我到西藏旅行了两年,那时,我常常到拉萨找大喇嘛一起消磨时间。你大概看过一个叫西格森的挪威人所写的特别出色的考察报告,我敢打赌你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你所看到的正是你朋友的消息。然后,我经过波斯,又去游览了麦加圣地,我来到喀土穆,并对哈里发进行了一次简短又有趣的拜访,我还将拜访的结果转告给了外交部。回到法国之后,我用几个月的时间对煤焦油的衍生物进行研究,这项研究完全是在法国南部蒙彼利埃的一个实验室中进行的。我十分满意地结束了这项研究,然后,我便听说我的仇人如今只剩下一个,而且就在伦敦,于是,我便准备回来。就在这个时候,公园路奇案的消息促使我加速行动,不仅是因为这件案子的是非曲直让我着迷,更主要的是,这件案子仿佛给我带来了十分难得的机会。我第一时间回到伦敦贝克街的家中,结果,吓得赫德森太太拼命地大喊。迈克罗夫特把我的房间以及我的记录都保存得非常完好。就这样,亲爱的朋友,就在今天下午两点,我发现自己正坐在原来屋子的那把旧椅子上,而这个时候,我非常迫切地希望可以看到我的老朋友华生也像以前那样坐在对面的那把椅子上。”

这便是四月的那天夜晚我所听到的最离奇的故事。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已经完全确定我再也无法看到那瘦高的体形和热诚的面容,如果那样的话,对福尔摩斯还活着的事实我一定认为是无稽之谈。我不了解他是如何知道我居丧的消息,并以动作代替语言表达了他的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