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安托万美发厅(第2/3页)

那封信是邀请简星期六共进晚餐的。周六中午,简拿到了增加的工资,情绪大好。她想:“当初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我是多么担心!结果一切都很美好……生活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在这样的心情下,她决定好好犒劳自己一餐。她决定去转角餐厅,享受一下那里的美食和音乐。

她在一张四人桌旁坐定,那里已经有一位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人坐着了。那位妇人刚刚吃完,正叫侍者拿账单来。她提起一大堆各式购物袋便离开了。

简像往常一样,一边吃饭一边看书。当她停下来翻页时,注意到那个年轻人正盯着她的脸看,同时意识到这个年轻人非常眼熟。

与此同时,年轻人鞠了一躬。

“对不起,小姐,你还认识我吗?”

简更用心地打量他。他看起来男孩气十足,十分吸引人——不是因为相貌英俊,而是因为充满了活力。

“我确实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年轻人说,“除非你把谋杀案当成介绍人。事实上,我们也一起出席了听证会。”

“当然,”简说,“我真是太笨了!我就觉得自己见过你。你叫——”

“让·杜邦。”年轻人又鞠了一躬,样子迷人,也有点可笑。

简想起了格拉蒂丝说过的话——她表达得相当直率。

“如果有一个人追求你,肯定会有第二个。似乎是某种自然规律。有时候是三个或者四个呢!”

简一直过着简朴的生活,努力工作。就像那些离家出走的女孩的家属常常对警方说的那样——她是个阳光的女孩,没有男朋友。没错,简真的是个阳光的女孩,没有男朋友。结果现在呢,男朋友一个接一个出现了。毫无疑问,让·杜邦隔着桌子探向前的脸上,可不仅仅是出于礼貌才有那样感兴趣的神色。他很高兴能坐在简的对面——事实上,他不仅高兴,简直欣喜若狂。

简感到了一丝疑虑。“他可是法国人,人们说得当心那些法国人。”

“所以说你还在英国?”简暗自骂自己的话太蠢了。

“是的。我父亲去爱丁堡做一个讲座,我们一直住在朋友这儿。不过我们明天就回法国了。”

“我明白了。”

“警察还没有抓到凶手?”让·杜邦问。

“没有。连报上也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也许他们已经放弃了。”

让·杜邦摇了摇头。“不,不,他们不会放弃的,他们只是暗地里工作——”他做了个手势,“偷偷摸摸的。”

“别这么说,”简不太舒服地说,“这让我毛骨悚然。”

“是啊,与谋杀擦肩而过的感觉肯定很糟……”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坐得比你更近,非常近。有时候我不想提醒自己这一点……”

“你认为是谁干的?”简问,“我想了好久了。”

让·杜邦耸了耸肩。“反正不是我。她长得太丑了!”

简说:“我觉得比起谋杀一个美女,你难道不是更愿意谋杀一个丑陋的女人吗?”

“才不是。如果一个女人长得很美,你会喜欢她;而她对你态度很差,让你嫉妒,让你疯狂——‘杀了她吧,’你会想,‘杀了她我就会满足。’”

“那么你真的会满足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小姐,因为我还没试过呢!”他笑起来,然后摇着头,“但像吉塞尔夫人那么丑的人,谁会有工夫去杀她?”

“那只是一种看法。”简说着,皱起了眉,“从某种程度上讲,这太残忍了,那个女人可能也年轻漂亮过的。”

“我明白,我明白,”他一下子显得难过起来,“生活的巨大悲剧之一,就是女人会老去。”

“你似乎对女人的长相十分关心。”

“这很自然。这是最有趣的话题了。你觉得奇怪,只是因为你是英国人。英国人总是先考虑工作,然后是体育和娱乐,最后——终于到了他的妻子。没错,就是这样。想象一下,在叙利亚,一个英国人的妻子病了,但他已经订好了要去伊拉克。你相信吗?他真的会离开妻子,准时赴任。他和他的妻子还都觉得这很正常!他被认为是高尚的,大公无私的。但医生觉得他是个混账。他的妻子是人,人才是第一位的,相比之下工作并不重要。”

“我不知道。”简说,“我觉得人应该优先考虑工作。”

“但是为什么?你看,你就持有这种观点。工作是为了挣钱,照顾妻子则会花钱——这样一比较才知道哪一种做法最高尚。”

简大笑起来。

“噢,好吧,”她说,“我想我更愿意被当成一个爱花钱的奢侈品,而不是一份要担负的责任。我希望男人高高兴兴地照顾我,而不是当一份任务来做。”

“没有人会把你当成一份任务的,小姐。”

简因为他的直率而微微脸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以前只来过一次英国。在听证会上同时遇到三个年轻迷人的女人,彼此又大不相同,实在是很有趣的经验。”

“你怎么看待我们三个?”简愉快地问。

“霍布里夫人——哈,我很了解那种女人。非常有异国风情,非常、非常会花钱。在赌场的桌子旁边你会看到许多这种女人,柔美的面孔,生硬的腔调。而且你知道——非常确信,再过十五年,她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她活着就是为了引起轰动,为了孤注一掷地赌博,也许还会吸毒……基本上是乏味的。”

“克尔小姐呢?”

“啊,她非常、非常英式。里维拉的店主都敢让她赊账——他们的目光可是非常毒辣的。她的衣服剪裁合身,却像是男人穿的。她走路的样子就像拥有脚下的土地——并不是自负,只不过因为她是个纯正的英国女人而已。她认识来自英国各个角落的人。我在埃及见过一个这样的女人。‘什么?某某家也在这儿?是约克郡的某某家吗?哦,是什罗普郡的某某家啊!’”

他的模仿惟妙惟肖。那种拉长的,富有教养的英国腔调让简大笑起来。

“然后是我。”她说。

“然后是你。我对自己说,要是我还能再见到她可就太好了。你看,我现在就坐在你对面,上帝的安排有时候真是绝妙。”

“你是个考古学家,对吗?你挖掘东西?”

让·杜邦讲述了自己的工作,简一直好奇地倾听。最后,她叹了口气。

“你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东西,听起来真是太棒了。我永远没机会去那些地方开开眼界。”

“你想去旅行,看看世界上荒芜的角落?那你可就没地方烫头发了。”

“我的头发天生就是卷的。”

让·杜邦最后有点尴尬地说:“小姐,不知您是否介意……就像我刚才说的,我明天就回法国了。今晚我能约你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