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美国人(第2/3页)

他做了个手势,让侍者把账单拿来。

“接下来去哪儿,朋友?”

“去巴黎警察厅。他们可能有什么新消息。”

“好,我和你一起去。之后我有一个小调查要做,也许你能帮助我。”

在警察厅,波洛发现他们的头儿和自己是旧识。几年前因为一个案子,他曾遇到过这位吉勒斯先生。吉勒斯先生非常有礼貌,和蔼可亲。

“很高兴听到你对这个案子感兴趣,波洛先生。”

“我亲爱的吉勒斯先生,这案子竟发生在我的眼皮底下,这是在挑衅,你不这样想吗?发生谋杀案的时候,赫尔克里·波洛居然在睡觉!”

吉勒斯先生轻快地摇摇头。

“那些飞行机器!天气一差,它们就极其不平稳,有一两次我自己也感到特别不适。”

“有人说,军队能否取得胜利,取决于士兵的肠胃。”波洛说,“但消化系统的问题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大脑精确的运算呢?当我晕船的时候,我,赫尔克里·波洛,一个灰色脑细胞也不会剩下。没有条理,没有方法,比一般人的智力水平还差!很悲惨,但这就是事实!说到这类事情,我的好朋友吉劳德怎么样了?”

吉勒斯忽略了“这类事情”上的重音,回答说吉劳德仍继续着他成功的事业。

“他充满了热情,简直有用不完的精力。”

“他总是那样。”波洛说,“跑来跑去,四肢着地;这儿有他,那儿有他,哪里都有他。他从来没有停下来思考一分钟。”

“啊,波洛先生,这就是你的小缺点。你更喜欢福尼尔那样的人。他是从最新的学校毕业的——学的全是心理学。那些会让你更满意。”

“的确,的确。”

“他对英国人很了解,所以我们派他去克里登协助调查这件案子。一个非常有趣的案子,波洛先生。吉塞尔是巴黎的名流,而她死得这么——古怪!在飞机上,一支吹管射出了一根毒针!你觉得这可能吗,波洛先生?”

“正是。”波洛说,“你正中要害。啊,福尼尔来了,似乎带来了什么新情况。”

福尼尔忧郁的脸此刻看起来颇为兴奋和激动。

“的确有。一位名叫泽罗普洛斯的希腊古董商报告说,三天前他售出了一支吹管和射针。我建议——”他充满敬意地对着上司鞠了一躬,“现在立即约见他。”

“当然。”吉勒斯说,“波洛先生也一起去吗?”

“如果您允许的话。”波洛说,“这非常有趣——真是非常有趣。”

泽罗普洛斯的古玩店位于圣霍诺里街,面向高端的古玩收藏者。这里有不少沙赫尔雷伊的古董,以及其他波斯陶器;有一两件洛雷斯坦的青铜器;不少廉价的印度珠宝;成架的丝绸和刺绣,来自不同的国家;还有大量几乎没什么价值的玻璃珠和廉价埃及货物。在这种店里,你有可能花一百万法郎买了只值五十万法郎的东西,也有可能花十法郎买到五毛钱的东西。光顾它的主要是美国游客,以及一些内行鉴赏家。

泽罗普洛斯先生身材矮胖,眼睛乌黑,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先生们是从警察局来的?欢迎欢迎。也许你们愿意进办公室聊聊?对,他是卖过吹管和射针——一种南美的古董。“先生们,你们要理解,我这儿什么东西都卖一点。我是有专门的领域,波斯古玩就是我的专长。杜邦先生——那个大名鼎鼎的杜邦先生,他可以为我作证。他就常来我店里,看看我进了什么新东西,给一些我不太有把握的东西估价。真了不起,那个人!太渊博了!那样的眼力和直觉!我好像跑题了。我有一些收藏,非常值钱的收藏,内行都知道。我也有一些——坦白地说吧,先生们——有不少就是垃圾!外国的垃圾,各种各样的物件,从南太平洋、印度、日本、婆罗州……各地来的垃圾。没有关系!这类物品没有固定的价格,如果有人看上了,我就随便出个价,对方会还价,最后我往往只拿到一半。即使如此,我得承认,这也赚了不少钱。这类东西大都是从海员那儿低价买来的。”

他喘了口气,为自己的口才和重要性而开心,志得意满地继续说下去:“吹管和射针就放在这儿,有两年了。它一直放在这个托盘里,和一串贝壳项链、一个红色的印第安人头饰放在一起。还有一两件粗糙的木雕,一些劣等的珠子。没人注意过它,直到那个美国人进来问我那是什么。”

“一个美国人?”福尼尔敏锐地问。

“对,对,肯定是个美国人。不是那种典型的美国人——我是说,什么都不懂,只想带个纪念品回家的那种。他是那种让埃及的卖珠子小贩发财的人,会买下捷克斯洛伐克造的、样子最匪夷所思的圣甲虫。我很快就引他上了钩,给他讲了一些部落的习俗和他们用的毒药。我向他解释说这是十分稀有的东西。他问多少钱,我给了个价。我报的是所谓的‘美国价格’,没有原来那么高,因为他们经历了大萧条。我等他讨价还价,可他直接就把钱付了。我真蠢,本来可以再多要一点的。我把吹管和射针包起来,他拿走了。交易完成。但后来我从报上看到了这起可怕的谋杀案,我非常担忧,就联系了警察。”

“我们非常感激您,泽罗普洛斯先生。”福尼尔礼貌地说,“你能描述一下吹管和射针吗?它们现在在伦敦,你知道,不过我们会让你去辨认一下。”

“吹管有这么长,”他在桌上比画了一个距离,“比较粗,和我这支钢笔差不多,是浅色的。有四根射针,是很长的棘刺做的,尖头上染了一点点颜色,另一头缠着红丝带。”

“红色的丝带?”波洛好奇地问。

“是的,先生,鲜红色,不过有一点褪色了。”

“这很奇怪,”福尼尔说,“你确定没有缠着黑黄相间绸带的?”

“黑黄相间?没有。”泽罗普洛斯先生摇着头。

福尼尔看了波洛一眼,后者脸上带着奇特的微笑,他很难理解。是因为泽罗普洛斯先生撒了谎,还是有其他原因?

福尼尔疑虑重重地说:“也许这吹管和射针跟本案没什么关系,只是个巧合。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详细描绘一下那个美国人。”

泽罗普洛斯先生以东方人的方式摊开手掌。

“就是个美国人而已。鼻音重,不会说法语,嚼着口香糖,戴着玳瑁框的眼镜。他很高,我觉得年龄不太大。”

“肤色深吗?”

“我说不准,他戴了帽子。”

“如果再见到他,你能认出来吗?”

泽罗普洛斯先生看起来很犹豫。

“不好说。有那么多美国人进进出出,他的相貌也没什么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