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3页)

哈伯德太太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离开了房间。

“愿万能的神让我忍耐住吧。”哈伯德太太自言自语,下楼去厨房见玛丽亚。

玛丽亚显得不太高兴,不愿配合,紧张得就像有人真的要叫警察一样。

“我总是被人指责,我和杰罗尼莫,两个可怜虫。在异国他乡你还指望什么公平?不行,我做不了你说的意大利调味饭,他们送来的米不合适,我还是给你做意大利细面条吧。”

“我们昨晚吃的就是意大利细面条。”

“没什么关系。在我们国家,每天都吃细面条——每一天都是。面食始终吃不腻。”

“没错,但你现在在英国。”

“那好,我做炖菜吧,英式炖法。你不会爱吃的,但我会把颜色做得惨白惨白的。把洋葱用大量的水煮熟而不是用油炒,碎骨头上粘着苍白的肉。”

玛丽亚说得太吓人了,以至于哈伯德太太觉得她在听人讲述一宗谋杀案。

“唉,做什么随你吧。”她生气地说,离开了厨房。

直到那天晚上六点钟,哈伯德太太才又一次打起精神来。她往所有学生的房间里放了字条,让他们晚餐前去找她。当学生们以各种方式聚集而来时,她解释说西莉亚让她安排一些事。她认为他们都很通情达理。甚至是吉纳维芙,在得知对她粉盒的慷慨估价后也变得和气起来,高高兴兴地说“不会有人往心里去的”,又自作聪明地加了一句:“大家知道,危机时有发生。西莉亚有钱,她不需要偷东西。不,她有些神志不清。麦克纳布先生在这一点上是对的。”

晚餐铃响的时候,伦恩·贝特森把刚到楼下的哈伯德太太拉到一旁。

“我要在走廊里等西莉亚出来,”他说,“然后带她进来。这样她就能看到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真是太好了,伦恩。”

“这没什么,妈。”

挑了个适当的时候,正当大家依次盛汤时,伦恩浑厚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

“一起进来吧,西莉亚。朋友们都在这儿呢。”

奈杰尔对着他的汤盆急躁地评论道:“这是他今天做的第一件好事!”但当伦恩用粗壮的胳膊搂着西莉亚的肩膀走进来时,奈杰尔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嘴巴,并朝西莉亚招手问候。

大家突然就多种多样的话题展开愉快的讨论,西莉亚被其中一两个话题吸引了。

不可避免的是,这种善意的表演最终总会陷入被疑云笼罩的沉默。阿基博姆博先生面带笑容地看向西莉亚,斜靠在桌子旁,说:“他们已经对我解释了之前我不明白的事。你对偷东西真是太在行了,非常厉害。”

萨莉听了,气喘吁吁地说:“阿基博姆博,你可害死我了。”她感到强烈的窒息,不得不去走廊换换气,这很自然地招来了一阵哄堂大笑。

科林·麦克纳布来晚了,他看上去有点沉默,甚至比平时更不爱交流。在晚餐接近尾声,其他人吃完之前,他有些难为情地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说:“我要出去见个人。在这之前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西莉亚和我希望明年我完成学业之时就结婚。”

带着一脸窘相,他接受了朋友们的祝贺和嘲弄的嘘声。最后,他看起来十分羞怯地跑了出去。西莉亚倒不像他那样,她脸色绯红,显得沉着冷静。

“又少了一个好男人啊。”伦恩·贝特森叹了口气。

“我太高兴了,西莉亚,”帕特丽夏说,“我希望你会快乐。”

“现在花园里的万物都完美了。”奈杰尔说,“明天我要带回来一些基安蒂葡萄酒,为你们的健康干杯。为什么我们亲爱的吉恩表现得那么严肃?你不赞成婚姻吗,吉恩?”

“当然不是,奈杰尔。”

“我向来认为婚姻远比自由性爱好得多,你们不这么认为吗?对孩子更有好处,他们的护照会看起来更体面些。”

“但是不能太年轻就当了妈妈。”吉纳维芙说,“这个在生物课上讲过。”

“真是的,亲爱的。”奈杰尔说,“你是在暗示西莉亚还没到法定婚龄或其他什么的吗?她有人身自由,是白人,已经二十一岁了。”

“这句话可是相当具有冒犯性啊。”钱德拉·拉尔说。

“不不,钱德拉·拉尔先生。”帕特丽夏说,“这只是个习惯用语,没有什么别的含义。”

“我没明白。”阿基博姆博说,“既然是没有任何含义的话,为什么还要说呢?”

伊丽莎白·约翰斯顿突然稍微提高了一点音调说:“有的时候说是没什么含义,但实际上可能意味深长。不,我说的不是你说的那句美国习语,我在说其他的呢。”她的目光扫过桌子一圈,“我是说昨天发生的事。”

瓦莱丽尖刻地说:“发生了什么事,贝丝?”

“哦,拜托……”西莉亚说,“我认为……我真是这么想的,到了明天,一切就水落石出了。我真是这么想的。往你论文上泼墨水和帆布背包那件蠢事到底是谁干的。而且如果,如果那个人像我一样坦白,那么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她认真地说着,脸红扑扑的,有一两个人好奇地看着她。

瓦莱丽咯咯地笑了一下,说:“自那以后,我们就都过得快快乐乐的了。”

接着他们上楼去了公共休息室。有几个人争着抢着给西莉亚端咖啡。之后有人打开了无线电收音机,一些学生出去赴约会或去工作了。最后,山核桃大街二十四和二十六号的居民们都上床睡觉了。

当哈伯德太太心满意足地爬上床时,她不由得回想起这漫长又疲倦的一天。

谢天谢地,她对自己说,现在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