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幕落(第4/5页)

“在你与利顿·戈尔小姐结婚之前,必须先除掉巴塞洛缪·斯特里兰奇爵士……”

查尔斯爵士哈哈大笑。

“亲爱的老巴宾顿呢?他也知道这回事吗?”

“我一开始的确这样想过。但是,我很快发现,没有情况证明他知道内情。此外,我最初的疑虑尚未解决。即便是你将尼古丁放在鸡尾酒杯里的,你也不能保证它最终能放到他手里。

“这是我的疑问。接着,利顿·戈尔小姐偶然间的一句话突然启发了我。

“下毒的目标并没有设定是斯蒂芬·巴宾顿,而是当时在场的任何人。只有三个人例外:利顿·戈尔小姐,你小心将一杯安全的酒递给她;你自己;还有巴塞洛缪·斯特里兰奇爵士,你知道他不喝鸡尾酒。”

萨特思韦特叫道:

“但这完全没道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没有啊。”

波洛转向他。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胜利的味道。

“哦,有意义的。奇怪的原因,非常奇怪。这是我唯一一次遇到这种谋杀的动机。谋杀斯蒂芬·巴宾顿正是一场带妆彩排。”

“什么?”

“是的。查尔斯爵士是一位演员,他遵从了自己演员的直觉。正式作案之前,他先验证是否可行。他不会有任何嫌疑,他无法从任何人的死中直接获益。不仅如此,正如大家所看到的,别人无法证明他特意毒死了谁。而且,朋友们,带妆彩排进行得非常顺利。巴宾顿先生死了,甚至没人怀疑个中蹊跷。只有查尔斯爵士自己提出了疑问,而看到我们都不赞成,他非常满意。替换玻璃杯也毫无障碍。事实上,他能够确定,当真正的表演来临时,一切都会‘大获成功’。

“如你们所掌握的情况,事情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第二次作案时,一位医生刚好在场,他马上怀疑有人投毒。这时,强调巴宾顿之死就非常有利于查尔斯爵士了。大家一定会认为,巴塞洛缪爵士被害,是前一次谋杀的后续。人们的注意力会集中在谋杀巴宾顿的动机,而不是除掉巴塞洛缪爵士的可能动机。

“但是,查尔斯爵士没有注意到一件事——米尔雷小姐敏锐的观察力。米尔雷小姐知道老板在花园石塔里鼓捣化学实验。她为玫瑰喷剂付过款,发现很多都无缘无故消失了。看到巴宾顿先生死于尼古丁中毒的消息后,她聪明的脑瓜马上想到,查尔斯爵士从玫瑰溶剂中提取了纯生物碱。

“米尔雷小姐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她从小就认识巴宾顿先生,但同时她又作为一个外表丑陋的女人,默默深爱着自己魅力四射的老板。

“最终,她决定销毁查尔斯爵士的仪器。查尔斯爵士自己倒是非常自信能成功,从没考虑过有必要这样做。她去了一趟康沃尔,我跟随其后。”

查尔斯爵士又大笑起来。他看起来无比像一位精致的绅士,被一只老鼠大大破坏了兴致。

“一堆老旧的化学仪器就是你的全部证据吗?”他鄙夷地问道。

“不是。”波洛说,“还有你的护照,上面记录了你返回和离开英格兰的日期。以及,在哈佛顿郡立精神病院住着一个女人,名叫格拉蒂丝·玛丽·马克杯杯,是查尔斯·马克杯杯的妻子。”

迄今为止,蛋蛋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全身僵住了。但现在她有了动静。她轻呼一声,近乎呻吟。

查尔斯爵士转过身,仪态不减。

“蛋蛋,他所说的你一句都不相信,对吗?”

他笑起来,伸出双手。

蛋蛋仿佛催眠一般慢慢走上前。她直直望着爱人的眼睛,眼神充满恳求和痛苦。接着,就在进入他的怀抱之前,她动摇了。蛋蛋垂下双眼,左右顾盼,好像需要下定决心。

随着一声哭叫,她跪坐在波洛身边。

“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波洛双手扶住蛋蛋的肩膀,坚定温柔。

“是真的,小姐。”

没人开口,只有蛋蛋的啜泣声。

查尔斯爵士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那是一张老人的面庞,一个猥琐恼怒的好色之徒。

“见你的鬼。”他说。

在他的演艺生涯中,从未如此充满强烈恨意地说过一句话。

他转过身,走出房间。

萨特思韦特眼看要起身,波洛却摇了摇头。后者还在安抚啜泣的姑娘。

“他会逃跑的。”萨特思韦特说。

波洛又摇摇头。

“不,他只会选择自己退场的方式:是在万人瞩目下慢慢退场,还是快步走下舞台。”

有人轻轻推门走了进来。是奥利弗·曼德斯。他经常挂在脸上的嘲讽表情不见踪影,脸色苍白,郁郁寡欢。

波洛向女孩弯下身。

“瞧啊,小姐。”他轻柔地说,“有个朋友来接你回家了。”

蛋蛋站起身来。她不确定地看着奥利弗,然后踉踉跄跄地迈出一步。

“奥利弗……带我去找妈妈吧。哦,带我去找妈妈。”

他搂住蛋蛋,带她走向门口。

“好的,亲爱的,我带你回去。来吧。”

蛋蛋双腿止不住地发抖,几乎走不动路。奥利弗和萨特思韦特搀扶着她。到了门口,她稳住心神,扭过头来。

“我没事。”

波洛打了个手势,奥利弗·曼德斯又返回房间。

“好好待她。”波洛说。

“我会的,先生。在这个世上我只在乎她——你知道的。因为爱她,我才变得尖酸刻薄、愤世嫉俗。但我现在不一样了。我会一直在她身边。直到有一天,或许……”

“我同意。”波洛说,“我想,蛋蛋已经开始对你有感觉了,只是他突然出现,迷昏了她的头脑。对年轻人来说,英雄崇拜情结真是个极大的危险。有那么一天,蛋蛋会爱上一个朋友,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稳定的基石上。”

波洛温柔地目送小伙子离开房间。

不一会儿,萨特思韦特回来了。

“波洛先生,”他说,“你真棒,棒极了。”

波洛表情谦虚。

“这没什么,没什么。一场分为三幕的悲剧,现在大幕已经落下。”

“请见谅,我——”萨特思韦特说。

“嗯,还有需要解释的地方吗?”

“还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问吧。”

“为什么你有时英语讲得非常好,有时却不好?”

波洛笑了。

“啊,我解释一下。我的确可以说一口流利地道的英语。但是,我的朋友,讲磕磕巴巴的英语是巨大的优势,会让人看不上你。他们会说,一个外国人,连英语都讲不好。我并不想把人们威慑住,而招来他们无伤大雅的打趣。同时,我也吹牛!英国人经常说:‘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往往无甚能力。’那是英国人的观点,不过完全不对。你瞧,这样一来,我就让别人放下戒心了。此外,”他又补充道,“这已经成为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