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绅士对公子【1】(第2/7页)

当然,我这还是头一遭听说要外出小钓这档子事儿。不过我很快就答复了对方,这项活动改期很容易,肯定可以往后推一推。拉菲兹眼中露出了赞许的光芒。阿莫斯德斯勋爵鞠了一躬,接着又耸了耸肩。

“您真是好心。”他说,“对了,我听说您也是个板球手,是吗?”

“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是的。”拉菲兹说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无耻相。

“也不算是正儿八经的球手。”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学校球队的吗?”阿莫斯德斯勋爵问。

“很遗憾,不是。”我说。

“不过差一点儿就进去了。”拉菲兹居然如此大言不惭,听得我胆战心惊。

“嗯,不可能所有人都进绅士队的。”阿莫斯德斯勋爵知情识趣地说道,“犬子克罗里也是勉强才进了哈罗队,他到时候会上场。我本人也可以充当一下替补,所以不会只有您是生手的。即便您真是生手,我还是很高兴您能来帮助我们。如果您喜欢,可以在早餐之前和正餐之后去小河边垂钓。”

“非常乐意。”我开了个头,打算坚决地辞谢对方,但却看到拉菲兹正冲我大瞪着眼睛。于是我踌躇了一下,适时地打住了话头。

“那就这么定了。”阿莫斯德斯勋爵,神情里略微有一丝冷峻,“就是一次为期一周的小小比赛,你们知道,正好我儿子成年。我们的对手是自由森林人俱乐部队、多塞特郡绅士队【8】,可能还会有当地的几支球队。不过,详细情况还是让拉菲兹先生跟您说吧,卡罗里也会给您写信的。又一个击球手出局了!天哪,他们全都出局了!就这么说定了,拜托两位了。”说完之后,阿莫斯德斯勋爵冲我们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就站了起来,侧着身子往过道那边走去。

拉菲兹也站了起来,却被我拽住了夹克衫的袖子。

“你在搞什么啊?”我恶狠狠地低声说道,“我连球队的边儿都沾不上,压根儿就不是什么板球手。这事儿我不能干!”

“不用你。”他也小声跟我说道,“你不用上场,不过你人得到那儿。等过了六点半之后吧,我会告诉你原因的。”

不过,其中的原因不说我也猜得到,而且我要很愧疚地说明,跟上球场去当众出丑比起来,我对此行真正目的的反感要小得多。我万分不乐意在球场上现眼,但却对犯罪行为安之若素。拉菲兹走进更衣室之后,我绕着球场闲逛起来,心里翻江倒海。我看到,小克罗里和他父亲短暂地碰了次面。做父亲的停住脚步,耸了耸肩,俯身对儿子说了点什么,小伙子听了之后脸上有些变色。这一幕让我更加心烦意乱。也许只是我自己的感觉,不过我敢说,正是因为不捎上我这个无足轻重的朋友就请不来伟大的拉菲兹,这父子俩才会如此烦恼。

铃声响起的时候,我爬到更衣室顶上去看拉菲兹投球,在这个地方能看清球场上的任何一个精彩细节。如果说有哪位投手能集所有这些精彩细节于一身的话,那就得算是这天的A. J. 拉菲兹了。他这天的表现至今仍是板球圈里的佳话,就算是一个板球门外汉也会赞叹不已:他对场地和偏转球的完美把握、步法多变却又始终优美从容的动作,还有那击中右侧门柱的精彩一球——他所擅长的过顶急坠球。一句话,你无法不赞叹他无比全面的技术和无比灵活的战术。他这天展现的不仅仅是杰出的运动才能,还有非凡的才智,在我眼中更是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就在那天下午,在拉菲兹同最杰出的职业板球手之间那场不知疲惫的对抗之中,我看到了真正的“异曲同工”。真正了不起的不是拉菲兹把对方的多少个击球手赶出了局,同时又没让他们得什么分——他这样优秀的投手是不在乎对方打到自己投出的球的——三下五除二,对手就出局了。令我钦佩并且至今记忆犹新的是那种完美的融合,智谋与机巧的融合、耐性与精准的融合、头脑与手法的融合,这样的融合使他的每一轮投球都成了一个结构精巧的整体【9】。这正是另一个拉菲兹——那个只有我一个人知晓的拉菲兹——的风格!

“今天下午,我感觉自己很有投球的兴致,”后来,他在马车上对我说,“只要场地合意,我是可以有不俗表现的。就像今天,我送了四名击球手出局,其中一个没得分,另外三个也只得了四十一分。这可是干燥的新场地,对手又是那帮家伙,我这个慢投手的表现算是不错了。不过我今天还是很生气!有人把我当成职业板球运动员,还问我打得如何,这是最让我恼火的。”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

“去惩罚他们,而且,等不到这个赛季结束,兔宝,我们就会变得囊空如洗了!”

“啊!”我说,“我猜就是这个原因。”

“当然啦,就是这个原因!看情形,他们是要好好地折腾上一个星期——舞会,宴会,大事铺排的家庭招待会等各式各样的欢庆活动——当然了,还会有整整一屋子的钻石,数不胜数的钻石!按照我的原则,如果是以客人的身份出席的话,我是不会辱没这个身份的。我从来没那么干过,兔宝。不过这一次,我们是受雇佣的,跟那些侍者和乐队一样,哎,那我们当然要收点费!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去吃晚饭吧,再好好合计一下。”

“这么偷东西好像挺低级的。”我忍不住说道。对我这唯一的一声抗议,拉菲兹马上表示了赞同。

“的确挺低级的,”他说,“可是我也没办法。我们很快就要回到低级的贫困状态中了,眼前这事就是我们的出路。再说了,这些人本来就活该,而且也偷不穷。不过你也别以为这事儿能一帆风顺。把东西弄到手再容易不过,摆脱嫌疑则是最麻烦的事情,当然喽,我们必须得让自己摆脱嫌疑。也许,关于这档子事,我们最多只能想出一个不错的计划。谁知道呢?不管怎么说,还有几个星期的时间,你我可以好好合计合计。”

关于那几个星期,就不用我赘述了。一句话,所有的“合计”都是拉菲兹一个人的事儿,通常他也不会劳神跟我进行沟通。不过,他的缄默对我来说不再是个刺激了。我已经开始接受这种缄默,把它当成了我们这番小小事业当中的一个必要惯例。经历了最近那次冒险行动,尤其是看到那次行动的结果之后,我对拉菲兹的信任已经异常坚定,不会因我认为他对我缺乏信任而有所动摇。直到现在,我还是认为,他对我的隐瞒更多是出于犯罪的本能,而不是对我有什么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