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好吧!对了,我又买了一部新手机,号码还是以前的。”

“如果你不把所谓部长受特雷诺敲诈的事情告诉记者的话,我会非常感谢。还有,奥哈根曾经试图压制证人。”

“只要我知道你会去调查,我就不会告诉任何人。”

“一言为定。”他说完,挂了电话。

我打开电源,坐上水壶,又回到厅里。我想听一听母亲的收音机有没有打开。我经过装着天窗的门廊,轻扣母亲的房门——这是通往母亲住处的正式入口。但是我经常使用的是院子后头储藏室的那扇门。我可以打开那扇门,但是我想让母亲有一种感觉:要不要别人陪伴她,她自己说了算。

霍拉图低吠了一声,声音不低也不高,然后在门的底部嗅了一会。我听见母亲走过来跟狗讲话,温柔地劝它站到一边去。门打开了,母亲就像一个穴居小矮人,身边站着一只硕大无比的狗。

“要不要到我的房里喝杯茶?”

“谢谢你,亲爱的。那再好不过了。我一会就过去,我在听一个短篇小说,马上就结束了。”

她知道我所谓的喝杯茶其实是邀请她来进行一轮谈判。谈判一般要花上大半个小时。

“这是您自己的时间,当然不让大狗进来。”我开着玩笑。我有客户来访的时候,是不允许霍拉图到我这边来的。不仅仅是因为它庞大的身躯会吓着他们,而且它总在地上留下黏滑的唾液,客人不小心会摔跤的。这是这个品种的特点,我不太喜欢。但是我母亲一点儿都不反感为它清理。理查德也不喜欢看见自己的儿子用手指去蘸狗的唾液,因此霍拉图就是今天谈判的内容之一。如果谈判成功的话,我们就会顺顺当当地过个圣诞节。

为了表示重视,波儿在客厅的地毯上摆出的动作就像一尊狮身人面像,两条前腿平行地伸出来,放在身体的前面,后腿卧在身体底下。腰弓得很高,头向前伸着,眼睛半睁半闭,似乎看见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什么东西——我恍然大悟,明白了埃及人为什么要把猫奉为神灵。

几分钟后,母亲来了。我不想让这个谈话看上去就像是要谈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只是想跟您商量一下圣诞节去看爸爸的事情,您打算怎么办?”

她始终耷拉着脑袋。

“行了,妈妈,您别再添乱了。我们必须要做出决定。”

她抬起头,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这是帕迪一年中最喜欢的日子……当然,这些你都知道。圣诞节的早晨,当你和弟弟向我们炫耀圣诞老人都给你们带来一些什么礼物时,他看见你们的笑脸,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把头扭过去,不想让她看到我的情绪变化。

“后来,你们长大了,我们俩就在午夜弥撒之后交换礼物……你爸爸……我总是想起他来……”母亲在静静地抽泣着。

我拼命地控制着自己,免得自己像母亲那样哭起来。“我知道,妈妈。那些特殊的时光,我们将永远永远拥有。但是今非昔比,你已经习惯了这种变化了——我们已经长大成人了。现在又有了新的变化。爸爸不再跟我们一起住在家里了,但是我们可以去看他,跟他坐一会,还可以回忆一下过去,让他听一听。”

她拭干泪水,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上帝赐予我们力量,让我们度过难关。依兰,这是个了不起的礼物,同时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我答应你,我今天会慎重地考虑一下——我还会制订一个访问计划,别累着我们自己,也别累着他。我会帮你一起去劝你弟弟理查德。”

像一个瘫痪痊愈的女人,她走近我,张开双臂。

“噢,妈妈。”我叹息,拥抱着她。“理查德是那么的固执,他把我看成是敌人,就好像等着跟我摊牌一样。”

“我不同意让你爸爸回家过圣诞。否则,他会不高兴的。这个问题会解决好的,你就放心吧。”

我们喝完茶,吃过饼干,聊了好长时间,还给贝蒂姨妈打了个电话。最后,还为理查德和格莱塔的到来作好安排。那天下午晚些时候,贝蒂姨妈会开车来博因城堡,接上我母亲和霍拉图去她家。我们的狗要寄宿在那儿,一直到过了圣诞。母亲要和姨妈住一宿,来给霍拉图找一个节日的家庭。明天晚上,理查德和格莱塔就会抵达都柏林机场。他们会租一辆车,先开车去贝蒂姨妈家,然后从那儿再开车回家,大约8点的时候能到。之后,我们就想办法解决父亲的问题。我不想到了平安夜了,这个问题还悬而未决。

母亲回到她的房间以后,我去我的办公室。派吉出门去买午饭了,因此,我趁这个机会检查一下我的电子邮件。有一封邮件是马尔克姆·雪利寄来的,另一封是奇兰·欧洛克寄来的。派吉在我的电脑屏幕上贴了一张条,告诉我菲尼安在我们的录音电话里留言,要我给他回电话。当时,我正在跟格拉格通话。我回到房间的时候,菲尼安已经离开了,他很可能以为我还没有买到新手机。

我首先打开雪利的邮件。

依兰,我已获悉奥哈根被杀,并简单地了解了一下尸检的情况。案情更为复杂了。

刚刚看到AMS测定结果,我相信你会感到失望。但说不定——你的“莫娜”也许会引出令人着迷的真知灼见。就婴儿而言,测定的结果似乎跟我的同事古德洛姆·沃尔德所想的一样。他在昨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跟我指出: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欧洲出生的婴儿普遍患有海豹肢症(比如说,当时的西德情况尤为严重)。

海豹肢症这个词立即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想,这是由于听和看之间存在着区别。但是,我读到这个词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在卓吉达医院阴森森的太平间里,雪利指着孩子的残肢给我讲解。

肢体缺陷是由撒利多胺剂引起的,孕妇曾一度普遍使用这种抗晨吐药剂。跟我们所观察到的婴儿的其他症状相比,她的海豹肢症不算明显,所以,我猜测她患有撒利多胺剂中毒——似乎这个可怜的孩子所遇到的麻烦还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