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4页)

“不,我只是想督促你小心。你想想,今天早晨还收到了威胁你的卡片呢。”

“不管卡片是谁寄来的,他不可能知道这件骨雕的存在。”

“同样的问题是:杀死特雷诺的凶手也不可能知道沼泽女尸的伤痕形状啊!可是,不知何故,他或她确实知道。我不知道跟你作对的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但是我想,你最好明白一点:关于那件女尸及其死因,他们很可能比你知道的还要多。”

房子里面所有的房间,包括楼梯和楼梯平台上都挤满了人:作家、新闻记者、艺术家,特别是还有一些环保主义者,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为约瑟林·科鲁的竞选摇旗呐喊,加油助威。还有些客人手持葡萄酒杯,或单独或三三两两,或说或笑,或四处走动,欣赏着满墙的字画。屋里各个角落似乎都摆满了雕塑。

最后,我们来到三楼客厅,在一架小型钢琴和一扇临街的乔治式窗户之间,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菲尼安打着紫红色的领结——对他来说,显得格外鲜艳——身着灰黑色的真丝上衣。我们聊了一会,他对我说:“我得去找约瑟林,介绍你们认识。”我们看见男主人时,他在楼下跟国家检查总长聊得正欢。

“你先别走,告诉我她是谁?”我正在观察一个穿棕色衣服的女人,她步幅轻快,形单影只,像树篱上的一只鹪鹩。我盯着她看了几眼,发现她戴着假发,上衣和裙子的式样几近爱德华时代的风格。

“她就是约瑟林的妻子爱迪丝。”菲尼安小心翼翼地说。

“我去拿杯葡萄酒。”我说,“待会在这儿见。”

我灵巧地避开人群和家具,但是发现我前面的路暂时被挡住了。人群让出一条道,前面有四个年轻人走过来,两男两女,每人拿着一个乐谱夹。他们在壁炉边的一个角落里坐下来。我决定留下来听。现在没有必要去隔壁的房间里取饮料了——一位女性端着一个托盘从我旁边经过,我随手拿起一杯红酒。这时,他们开始唱《冬青与常春藤》。

感觉很美。我想,颂歌能够提醒我们节日的缘由。唱音优美,和声复杂多变,但不做作。掌声过后,他们报出下一首歌名,《韦克斯福德圣诞颂歌》。

〖芸芸基督徒,

圣诞乐陶陶。

深思记心间,

我主为人类,

甘心把子遣……〗

他们唱完,掌声响起。我听见菲尼安的笑声,他和约瑟林·科鲁出现在楼梯口。

“是的,那就是洛屯达产科医院……”科鲁说道。他们走进房间。

菲尼安把他领到我面前。“我刚才说过,依兰正要……嗯,在罗伊尔郡出了点乱子——让她自己给你解释。这位是约瑟林·科鲁,这位是依兰·波维。”

科鲁握着我的指尖,向我鞠躬。“很荣幸见到你。”他穿一身笔挺的双排扣海军制服。佩戴的其他饰物有一条鲜红色的围巾,雪白的衬衣别着红宝石袖扣,胸前西服翻领上别着一朵红红的小玫瑰。他身材高大,色迷迷地打量着我的身体——当然是带着夸张的神态。“美丽追逐腐朽,是吗?”他的嘴唇红润、性感,在剪短的白色胡须和髭须的衬托下更为明显。他精心打扮,服饰多姿多彩,与夫人单调的服饰形成鲜明的对比。

“呃……是的,差不多是这样。”我对他格言名句式的问题一时难以作答。“我想尽可能多地了解由一个修女教团所经营的产科护理院——”

“啊,多么美妙的术语……”科鲁摆出一副姿势,仿佛是听到了美妙绝伦的音乐。“而且听上去是那么的仁慈。比起我小时候仍在营业的其他地方要让人放心多了。我的意思是你愿意被送到一个叫‘不治之症医院’的地方或者是‘垂死者静养处’吗?那么另外一个叫做‘智障者聚居地’的地方又怎么样?对不起,亲爱的,我跑题了。”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菲尼安插话,“你们二位继续聊,我先失陪一下。”他悄悄离开,融入到人群中。

“请继续往下讲,”科鲁对我说。

“这是一个专为怀孕的富家女服务的护理院。”

“亲爱的,用医学术语来讲,这叫进退两难。老爸的小心肝让马夫给糟蹋了,眼看就要生下小马驹了。”

“哦,是的。可是她们还声称也关心和照顾穷人。”

科鲁嗤之以鼻,两臂作出一个怪异的动作,让人想起由男角反串的哑妇。“请你务必告诉我,这些美德的典范都是些什么人?”

“她们是安提亚克的圣玛格丽特修道院看护妇。”

科鲁抬起眼睛斜视着天花板。这是他回忆问题时的一个习惯,他非凡的记忆力有口皆碑。“我父亲曾是爱尔兰教会的神父,据他说,天主教修女享有极高的声誉,尤其是修女助产士是罗马天主教会的另类——她们在都柏林和米斯郡交界处我的故乡附近有一家护理院……因为父亲用最严肃的语调跟我讲,她们所履行的职责值得全天下的基督徒感激涕零。”

“这么说,她们就是圣玛格丽特修道院的看护妇?”

“勿庸置疑,那是她们的产科护理院。”

“不在城里?”

“不可能在城里,亲爱的。我的上帝,那得躲开别人的窥探。”

“您的父亲有没有告诉您她们具体的职责是什么?”

“奇怪的是,我竟然从来没想过要问他这个问题。我想她们为保护别人的名声提供谨慎的服务,并把性行为不检点的产物送去收养,诸如此类。我想父亲的话暗示她们也服务于芸芸众生。”

原来如此。该教团历经教会与国家的兴衰沉浮而完好无损,原因是不同教会的人都感谢她们。富贵之家为平息像非婚怀孕这样的家庭危机会不惜重金,任何人只要能帮他们掩盖家丑,便是救命稻草,谁还有暇顾忌什么宗教背景?在新教专制时期,如果非婚生婴儿被秘密带到天主教一方,其父母通过法律途径要求将其归还的可能性很小,这样就保护了上述修道院的财产免遭没收。因此,双方的沉默也就成就了该修道院幸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