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第2/4页)

丹尼尔斯家旁边那片空旷的停车场以前可不是这样。当年,雅各布还活着的时候,那里有一家卖冰激凌的老店,一直到七十年代能源危机的时候,这家店才关门歇业。

“给我讲个笑话吧。”哈罗德攥了攥雅各布的手说。

“你都听过了。”雅各布答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些笑话本来就是你讲给我听的。”

哈罗德现在呼吸顺畅了一些,感觉好点了。“但你肯定还知道一些其他的。”

雅各布摇摇头。

“你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怎么样?或者你听别人讲过一些吧?”

还是摇摇头。

“我们和斯通夫人一块儿住在美术教室的时候,不是有几个小朋友总爱讲笑话吗?那时候学校里还没那么挤,你也还没跟他们打架的时候,他们没说过什么好玩的事吗?”

“没人给我讲新笑话,”雅各布干脆地说,“连你都不讲了。”

他放开雅各布的手,两人甩着胳膊一起走着。“那么,好吧,”哈罗德说,“我们来想想还有什么。”

雅各布笑了。

“那我们讲个什么笑话呢?”

“动物,我喜欢关于动物的笑话。”

“哪种动物呢?”

雅各布想了一会儿。“小鸡。”

哈罗德点点头。“好啊,好啊,关于小鸡的笑话可多着呢,特别是小公鸡。不过,别让你妈知道。”

雅各布大笑起来。

“堤坝对河水说什么?”

“什么?”

“我永远碍(爱)着你。”

父子俩快走到阿卡迪亚南边大门的时候,已经编出了自己的笑话,甚至还聊起了讲笑话的哲学。

“笑话的诀窍是什么?”雅各布问道。

“讲的方式。”哈罗德回答。

“怎么讲呢?”

“假装你是从别处听来的。”

“为什么?”

“因为如果人家觉得这个笑话是你自己编的,他们就不想听了,因为大家觉得只有别人讲过的笑话才更可笑,他们喜欢和别人有共同的感受。”哈罗德总结道,“人们听到一个笑话的时候——我们说的是一个好的笑话——总是希望他们能加入一个更大的圈子,然后他们再把这个笑话带回去,继续讲给家人和朋友听。他们希望身边的人也能加入这个集体。”

“是的,先生。”雅各布很开心。

“如果编的那个笑话真的很可笑呢?”

“真要可笑的话,那就可以一传十、十传百了。”

“对喽。”哈罗德说,“好的东西是不会死的。”然而,他们还来不及再重温一遍自己编的笑话,就突然发现已经到南大门了。两人就像是一直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只是父子之间在共度时光,仿佛他们无意要回到所有这一切发生的地点,无意要回到露西尔待的地方,回到吉姆・威尔逊现在躺着的地方。

复生者们围着吉姆・威尔逊的尸体,乱成一团。哈罗德牵着雅各布的手挤了进去。

死去的吉姆面容十分安详。

露西尔跪在他身边,不停地哭泣。有人把一件外套之类的东西垫在他的头下面,又在他上身披了一件衣服。露西尔握着他的一只手,他的妻子康妮握着另一只。庆幸的是,孩子们已经被领到了别处。

士兵们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他们被复生者围在中间,枪也被缴了,有的还被临时找到的绳子绑在一起。有一些士兵没被绑住,他们意识到了败局已定,便早早放弃抵抗,坐在边上沉默地看着。

“露西尔?”哈罗德叫了一声。他蹲在她身边,嘴里还嘟哝着什么。

“他是家人,”她说,“都是我不好。”

不知为什么,哈罗德直到跪下来,才看到地上的血迹。

“哈罗德・哈格雷夫,”露西尔声音微弱,“我儿子呢?”

“他在这里。”哈罗德说。

雅各布走到露西尔身后,双手抱住她。“我在这儿呢,妈妈。”他说。

“太好了。”虽然露西尔这么说,但是哈罗德并不确定她是否真意识到孩子就在那儿。接着,她一把抓住雅各布,把他拽到跟前,“我刚刚做了可怕的事情,”她紧紧抓着他说,“上帝饶恕我吧。”

“怎么会这样?”哈罗德问。

“有人躲在我们身后开了枪。”康妮・威尔逊说,接着停下来,把脸上的泪水擦掉。

哈罗德站起来,动作很慢,疼痛让他感觉两条腿都很沉重。“是哪个士兵吗,还是那个该死的上校?”

“不是,”康妮平静地说,“他已经走了,不是他。”

“当时吉姆面朝哪个方向?是看着镇上,还是回头的那个方向?”他向后指了指出城的那条公路,从这个方向,可以看到城市与乡村的交界,再过去就是农田和树林。

“朝着城里。”康妮说。

哈罗德转向另外一边,看着远处的乡村,那儿只有一条长长的黑色马路,穿过空旷的玉米地,一直延伸到阿卡迪亚城区之外。沿着玉米地的边界,有一排高大的松树,树梢直插向满是星星的夜空。

“该死的东西。”哈罗德说。

康妮似乎从他声音里听出了端倪,便焦急地问:“谁干的?”

“这个狗娘养的混蛋。”哈罗德说着,两只手握成了拳头。

“谁干的?”她又问了一遍,恨不得被射中的是自己。她的目光投向远处的森林,但是只看到高大的树丛和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