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平静的航行(第2/6页)

伊斯美避开了福特尔的视线,“我们,呃……浏览了一些。”

史密斯船长说:“我们没有仔细检查过那些垃圾。”

“好吧,如果你们看过了,你们就会知道,那些东西会令一些人十分尴尬……而其余的那些人,像阿奇博尔德·布托少校,一个好人,就会因此被毁掉。”

史密斯船长仰起了头,他的眉毛挑了起来,“先生——您想让我们把这些东西藏到地毯下面吗?”

“你们为什么不把它们扔到海里呢?”

伊斯美惊奇地问了一句:“连同冷冻室里的那两具尸体?”

福特尔点了点头,“我正想这样建议你们。”

史密斯船长说:“先生,您曾经提醒过我们,那些勒索者,即使是恶棍,也会有一定的社会关系……”

“克莱夫顿先生死于心脏病猝发,在睡眠中——这是自然死亡;罗德先生显然因为他朋友的死亡而过于悲伤,他喝了很多酒,在甲板上呕吐,不小心掉进了海里。奥罗夫林医生可以填写那些报告。你们把尸体扔进海中,然后……如果你们相信那几个知情的乘务员……你们就等在那里,静观事态的发展,看看白星航运公司是否会因为粗心大意而被某一个家庭起诉。如果他们起诉你们,给他们一小笔钱解决这件事总比闹得满城风雨强得多。”

伊斯美的表情——困惑与烦躁中混和着沮丧——此刻又掺杂进一丝迷茫,但是他的眼珠却随着思维的跳跃迅速地转动着。

史密斯船长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但他显然在考虑福特尔的建议及各种可能性。

一下敲门声响了起来,史密斯船长说了声:“进来!”

二副莱特里尔把头探进来,“先生,很抱歉打扰了你们,但是即使我们现在立刻开始视察,我们也会误了教堂的礼拜时间。”

史密斯船长心烦意乱地说:“那么,取消救生演习。”

“什么?”

“毕竟,那只是例行公事。让我们的乘客在船上有一个平静的安息日吧,我们不要打扰他们。”

莱特里尔看起来似乎并不喜欢这道命令,但是他说:“是,先生。”然后离开了。

史密斯船长站了起来,“福特尔先生,我很感激您在这个不幸的事件中对我们的帮助,伊斯美先生与我会考虑您的建议的。”

福特尔也站了起来,“如果您能通知我你们的决定,我会很高兴的。我们应该,正如他们所说的,把我们自己的事情摆平。”

“我们还要再航行一整天,”船长说,“伊斯美先生与我会进一步讨论这件事,您会在明天中午以前得到我们的答复。”

“我希望你们能听从我的建议烧毁那些勒索者的文件——包括那张在克莱夫顿的房间中找到的被撕掉一半的名单。”

伊斯美与史密斯船长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船长说:“这一点您可以放心,先生。”

福特尔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承认我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不是为了我自己,那些文件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您为那些不应该受到如此诽谤的人做了一件好事。”

伊斯美向前跨了一步,“福特尔先生……如果我态度粗鲁,我向您表示道歉。说实话,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情形。我们的确非常感激您无私的忠告。”

“我是否可以假定您已经改变了让我描写一个发生在泰坦尼克号上的凶杀故事的想法?”

“您假定得没错,先生。”伊斯美疲倦地回答。

这位白星航运公司的董事伸出手来,同福特尔握了一握;然后,这位侦探小说家又与史密斯船长握了握手,他们的会议结束了。

由于救生演习被取消了,教堂的礼拜活动按时——十一点整——开始了,尽管船上有几位牧师,史密斯船长还是亲自主持这个没有宗教派别的基督礼拜活动。礼拜活动在一等舱餐厅里举行,这是二等舱与三等舱的乘客唯一被允许进入的属于一等舱的地方。

在这个泰坦尼克号上罕有的平等的时刻,同时出现在那间屋子里的有艾斯特,麦琪·布朗,桃乐丝·吉伯森,伊斯美,爱里森夫妇同他们的孩子,保姆艾丽丝,“路易斯·霍夫受”与他的两个可爱的男孩。甚至还有那个钢铁匠阿尔弗莱德·戴维斯。

当然,还有福特尔夫妇。

史密斯船长是一位不错的客串牧师,他读着圣诗与祈祷文,包括《为远航的人祈祷》,带领大家伴随着沃利斯·哈特雷的小乐队唱着赞美歌。

之后,福特尔很快地走到餐厅的后部——二等舱与三等舱乘客就座的地方,设法同霍夫曼(纳维瑞尔)与戴维斯简短地交谈了一会儿。

对前者,他轻声说:“如果您按照我先前建议您的去做,您就不会有被发现的危险了。离开这条船后,您要立刻消失。”

霍夫曼感激地抓住福特尔的手臂,低声说:“上帝祝福您,先生。”

“祝您好运,还有您的孩子们。”

对戴维斯,福特尔只是说:“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那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显出一副关切的神情,“我看到她坐在前面,她仍然同他们的孩子们在一起。先生。”

“等到航行结束时,她就会离开。”

“如果您这么说,先生。”

“我可以向你保证。”福特尔拍了拍这个青年的肩膀,“在理想的幸福之地再见,弗莱德。”

戴维斯轻轻地笑起来,露出了一口扭曲的黄牙,这在福特尔看来几乎是美丽的,“在理想的幸福之地再见,先生。”

平静祥和的星期天早晨的礼拜活动已经变成了碟子的乒乒乓乓声,银器的丁丁当当声,桌倚的嘎嘎吱吱声;乘务员匆匆走进来收拾餐厅,准备下午一点钟的午餐。中午时分汽笛的鸣叫声催促着福特尔暂时离开梅尔——后者独自回他们的房舱里去了——于是他急急赶到吸烟室,看一看他是否赢得了昨天的赌注。

昨天船的行程达到了不可思议的五百四十六英里,福特尔输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说:“二十二节半——对这么一艘庞大的轮船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

福特尔微笑着转回身,看到了他的朋友阿奇博尔德·布托少校,他也正挤在那群男人中间看着公告板。

“你赢了吗,阿基?”

“没有。但是我今天听到发动机比平时多转了三圈……你也许可以为明天的赌注计算出行程来。”

尽管他在开着玩笑,这位军人——他那突出的带着酒窝的下巴与干净利落的举止也许会吓跑一位新兵——在福特尔看来却有着世界上最悲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