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船上降神会(第4/8页)

伊斯美没有同他们一起大笑,他并不缺乏幽默感,然而,他只是环视着整个屋子,注视着其他客人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呃,杰克,我想同您谈一谈,好玛?如果您能原谅我,吉伯森小姐……”

麦琪·布朗与吉伯森小姐站到了一起,她们谈论着令人兴奋的娱乐性行业(麦琪·布朗对戏剧非常倾心);而伊斯美把福特尔拉到了凸窗前。

“我猜,”伊斯美说,“这纯粹是一种巧合,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克莱夫顿先生名单上的‘顾客’。”

“哦,并不完全是这样,布鲁斯,桃乐丝·吉伯森小姐不在名单上面;此外,您给我看的那张撕去了一半的名单上面也没有史朝斯先生,斯泰德先生,还有您自己……如果您回想一下的话。”

伊斯美皱起了眉头,他的面容因此而扭曲,“这是为什么?您想做什么?”

福特尔温和地拍了拍伊斯美的后背,似乎是在安慰一个小孩子。“别那么多疑,布鲁斯,玩得开心些——当然,克莱夫顿名单上的许多人都在场,他只挑选最好的人进行勒索,这碰巧与降神会的参与者重叠。”

伊斯美的眉头舒展开一些,但他仍半信半疑,“我应该相信您的话吗?”

“看,”福特尔向连接着休息室的那道双层门打了一个手势。“那里——我们的主人,还有一个他挑选的参与者来了……”

那位老绅士,穿着破旧的棕色西装——似乎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只熨烫过一、两次——像一只架在轮子上的大炮一样滚了进来,在他的手臂里挽着一位几乎可以算得上美丽的女人,她就是艾丽丝·克利沃。她的身材——每一寸都同吉伯森小姐一样如同一只沙漏瓶——紧裹在她最好的衣服里:定做的深蓝色上衣,白色的衬衫,打褶的裙子;她头上戴一顶小巧的毛绒绒的帽子,表情胆怯但并不害怕。

“那个女人是谁?”伊斯美轻声问,她显然并不与艾斯特夫妇、古根汉姆,甚至麦琪·布朗属于同一阶层。

“她叫艾丽丝。克利沃。”福特尔回答。

“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她为爱里森夫妇———等舱的乘客—一工作,她是他们的保姆。斯泰德先生注意到了她,并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了某种灵魂共鸣或者类似的东西。”福特尔耸了耸肩,“我自己也不理解那些神秘的繁文缛节。”

斯泰德领着这个姑娘走进了房间,把她介绍给了降神会上的每一个人,令人欣慰的是,每个人对这个姑娘都很和气——当然,她那标致的身材没有逃过古根汉姆与艾斯特的眼睛。但是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不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肉欲,他们对她都很友善,福特尔因此非常感激斯泰德——在福特尔的眼里,头发雪白的斯泰德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更像一位圣诞老人——他让这位年轻女人受到欢迎。

福特尔想让艾丽丝·克利沃放松下来,不要忸怩作态,否则他的实验就会徒劳无功。

现在,每个人都到场了,福特尔走近斯泰德,后者仍然在手臂里挽着艾丽丝·克利沃,福特尔问:“您准备开始了吗,先生?”

“当然。”斯泰德扬起了声音,他那低沉的悦耳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他张开手臂,就像一位热情四溢的牧师在欢迎他的羊群。“请各位就坐吧,如果你们愿意!”

梅尔在桌子上摆好了座位卡,就像在正式的晚宴上一样,客人们很顺从地按照指定的位置坐了下来。一个服务员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收走了白兰地酒杯,放上了烟灰缸。斯泰德曾经明确要求过每位客人在降神会开始以后不得饮酒,不得吸烟。然后,服务员离开了,同时在身后把双层门关上,随着两声沉闷的关门声,他们被封闭在这间屋子里了,叽叽喳喳的谈话声也渐渐平静下来。

那张大圆桌上面铺着白色的亚麻桌布,一盏巨大的油灯摆在桌子中间,它已经被点燃了,正吐着苍白的火苗。在斯泰德座位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只圆锥形纸帽,里面有三枝削尖了的铅笔。微笑与神经质的窃窃的笑声在桌子周围飘荡,但是没有人说话。此刻,屋子里的气氛就如同教堂祈祷结束后神职人员退场之前的光景。

那个胡子花白的具有一副学者风度的由记者改行做灵媒的斯泰德最后一个坐下来,他的右侧是吉伯森小姐,吉伯森小姐的右侧是伊斯美,麦琪·布朗挨着伊斯美,接下来依次是艾斯特,艾丽丝·克利沃(她与斯泰德遥遥相对),福特尔,古根汉姆,史朝斯。在史朝斯与斯泰德之间有一张空座位,那是留给梅尔的,她此刻正站在电灯的开关前,等待着信号好关闭电灯。

“在我们熄灭所有的灯火只留下这一盏油灯之前,”斯泰德说,他的声音平静而具有威慑力,“我必须提醒你们降神会不像你们头脑中预想的那样,你们面前的桌子不会飘浮在空中;你们不会听到拍击声、吵吵嚷嚷的鼓声;你们也不会看到某种具体的灵魂,或者游荡在空中的与肢体脱离的手臂。”

用一种谦恭的语气,史朝斯问:“我们能看到什么,先生?”

“显灵是那些与灵魂打交道的灵媒掌管的事情,”斯泰德继续说,语调慎重,令人宽慰,“而我,女士们先生们,是一个精神灵媒,我只以说与写的方式传递信息,那些信息来自另一个不可预知的世界……在我们开始之前,你们还有问题吗?”

“您说显灵是‘不可能’的吗,先生?”福恃尔提出问题,“看起来那扇门是开着的。”

“在降神会上,”斯泰德温和地说,“许多门都是开着的。你们被邀请到这里来——你们所有的人——因为我在你们身上感受到了某种对灵魂能量的接受能力。从以往的经验中我知道,我不是一个灵魂灵媒……你们当中也许有人掌握这种能力。”

“我的上帝,”伊斯美说,“我们怎么不知道?”

斯泰德耸了耸肩,“这种能力也许一直在沉睡,今夜,它即将醒来……我看到过这种事悄——并不经常,但是我看到过它,进一步说,你们应该被警告,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看到,我们听到,在一些特定的夜晚,只有精神会很高兴地与我们同在。”

古根汉姆问:“那些精神是‘鬼魂’吗,先生?”

“如果您喜欢用这个字眼。您是基督徒吗,先生?”

“不是,但我同基督徒一样信仰同一个上帝。”

艾斯特说:“我是基督徒,先生。”

“我也是。”伊斯美说。

斯泰德的声音很阴郁,他说:“如果一个人死了,他还会再活吗?难道基督没有许诺给我们永生吗?我看到过不朽,或者至少是那些名人对不朽的执著,在他们的船体分崩离析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