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船长的餐桌(第4/6页)

“我希望那个孩子不要因此而惹麻烦。”

“我认为不会,确切地说,艾丽斯不是乘客,你注意到她看克莱夫顿时那嫌恶的眼神了吗?”

“没有,”福特尔说,“你不认为那是她通常的表情吗?”

“听着,杰克,她本应该是一个非常迷人的姑娘,如果她的鼻子……”

“没有撞在门框上?”

“你太可恶了。你的预约是在什么时候?”

福特尔也在洗土尔其浴的乘客名单上签了名,女人们被安排在上午,男人们被安排在下午。

“还有十五分钟。你下午打算做什么?”

“我想洗一个老式的美国澡,在慷慨大方的J·布鲁斯·伊斯美先生提供给我们的浴盆里。我们今天晚上要坐在船长的餐桌上,你当然不希望我红得像龙虾一样吧。”

“不。但是我认为如果你也洗了土尔其浴,你会使自己更光彩照人。”

她拍了他的手臂一下,又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房舱门口——他的丈夫为她打开门,然后,他离开了她,去参加泰坦尼克号上那最神秘的仪式。

土尔其浴——在它热气腾腾的房间里有男侍者为客人提供全身按摩、洗浴等服务——是一个充满了异国情调的体验,即使在这艘船上。冷却室是一个挂着开罗窗帘(遮挡住舷窗)的梦幻般的房间:蓝色与绿色的木板墙,深紫色的天花板,悬在空中的青铜吊灯,蓝绿色图案的地板,内嵌式的大马士革咖啡桌,低矮的沙发,铺着摩洛哥坐垫的椅子。

在这个稀奇古怪的房间里,福特尔再次遇到了无所不在的克莱夫顿,这一次,那个身上裹着毛巾的家伙正斜倚在沙发上,紧挨着身上也裹着毛巾的正在那里休息的约翰·杰克勃·艾斯特。到底克莱夫顿那个家伙是在敲诈——就像他对福特尔所做的那样,还是仅仅在讨好这位百万富翁——就像他对爱里森夫妇所做的那样,还不清楚。

不清楚的原因是因为艾斯特,他的表情始终是毫无生气的,他天蓝色的眼睛里显不出一丝乐趣,有的只是厌倦,只有在蒸汽弥漫到他的眼睛里时,他才眨动一下眼睛。那位健谈的克莱福顿继续在饶舌——也许是在告诉艾斯特成为他的“顾客”的益处——而艾斯特仍然像斯芬克斯一样沉默着。

再一次,充莱夫顿注意到了福特尔,他的脸色又变得像他的毛巾一样苍白。他匆匆溜进了相邻的房间里,那个房间里有咸水游泳池,是土耳其浴的最后阶段。

福特尔由于按摩而精疲力尽,他惬意地裹着毛巾靠在他自己的摩洛哥沙发里,皮肤上渗出了汗珠。他本想同艾斯特谈一谈,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而后者的地位又是那么高不可攀,这令他感觉到有些不舒服,于是他便没有打招呼。

当福特尔走进克莱夫顿溜进去的房间时,那个勒索者早就不见了。那个房间里有一个游泳池——三十英尺长,十五英尺宽——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

在一等舱餐厅的晚宴上,艾斯特与福特尔之间的距离从几个方面缩短了。

首先,他们面对而地坐在船长的餐桌上。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餐厅,白色的墙壁,暖色调的橡木家具,船长的桌子就摆在餐厅前面。

其次,艾斯特是一个福特尔小说迷。当他听说《思想机器》的作者就坐在他身边时,这位百万富翁阴郁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生命的光彩。

“您把神秘与科学思考用一种独一无二的方式统一起来了,先生。”艾斯特用一种清脆的金属一样的嗓音说。

“谢谢您,艾斯特先生。”

“杰奎斯,”艾斯特说,某种类似温和的东西从这个冷漠男人的声音中流露出来,“请叫我‘上校’。”

“谢谢您,上校;我也不是杰奎斯,对我的朋友们来说,我是‘杰克’。”

“艾斯特,”一个粗声粗气的女人问,“您认为‘上校’是您的第一个名字吗?”

所有的眼睛都转向一个略微发福的、神态亲切的女人身上,她大约四十三、四岁。有一双美丽的天蓝色眼睛,颜色几乎同艾斯特的眼睛一样。她穿着勃良第丝缎舞会礼服,上面装饰着玻璃珠串;头上一顶羽毛帽,其大小与形状如同一只被牛车碾过的垃圾捅盖。她的名字叫做麦琪·布朗,更正式的名字是玛格丽特,再正式一些就是丹佛市的詹姆斯·乔斯弗·布朗夫人,她的丈夫是一个金矿大王,他很高兴出钱让她出来旅行。

艾斯特的表情有瞬间的愕然,然后他大笑起来。“到什么地方您才能放过我呢?”

看起来这似乎是麦琪·布朗在艾斯特生活中扮演的角色。福特尔很快了解到这个正想跻身于上流社会的女人,从丹佛到纽波待,一直被上层社会拒之门外。但是艾斯特把她当成某种吉祥物,接纳了她,这也许是因为上流社会一直对他与他年轻的新娘所持的冷淡态度所致。

“没有我做您的向导,您还能到哪里去,艾斯特?想试着寻找一个把两只脚放在嘴里的走路方式吗了”

艾斯特开心地大笑起来,坐在他身边的那位迷人的艾斯特夫人也笑了起来——很有礼貌地。玛德琳穿了一件黑色的缀着珠子的丝缎礼服,有些过于讲究了。

其他坐在船长餐桌上的客人有梅尔,她坐在福特尔的另一侧,穿着粉红色的丝缎晚装,白色的珍珠项链挂在她修长的脖子上;挨着梅尔的就是麦琪·布朗;在餐桌的另一侧,坐在艾斯特身边的,是泰坦尼克号的首席工程师汤姆斯·安德瑞斯,一个语调柔和的绅士,他有着运动员般健壮的身体和艺术家般敏感的气质。

在餐桌的尾端坐着伊斯美,他是东道主;坐在桌首的,当然,那个穿着蓝色制服,胸前戴着勋章的,就是船长爱德华·J·史密斯,所谓的百万富翁的船长,他是那些富人与社会名流喜欢的船长,那些人在横渡大西洋时从来不考虑乘坐其他船长指挥的轮船。

史密斯船长就如同小说家在书中描绘的船长一样———个缺乏想象力的小说家,福特尔思付着,他永远也不想用那些陈词滥凋描绘这样一个人物——清澈的眼睛,严肃的面容,宽阔的下颏,雪白的修剪得很整齐的胡子;史密斯船长比他大多数的船员都要高,而且强壮得如同锅炉房里的司炉工。

很快,史密斯船长从那令人生畏的陈词滥调里走了出来,变成了一位和霭可亲的长辈,他不时地微笑着,举止相当优雅,有着一副温和的略显低沉的嗓音。

“艾斯特上校有权使用他的头衔,布朗夫人,”船长温和地向她指出,“有多少处于上校地位的男人愿意把他们家居生活的舒适与安全换成战场上的枪林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