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瑟堡的日落(第4/5页)

“那么,”福特尔说,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也许我看起来像是需要堕胎的人,但是我向您保证,我不需要,我只是营养过剩了。”

克莱夫顿轻轻地笑起来。“您是一个成功的男人———位引人注目的小说家……”

“您太慷慨大方了,先生。我只是一个写流行小说的新闻记者,幸运的是,我的蹩脚小说有一些观众。”

“我们两个人都需要拉拢住一些观众,您不认为吗?”

“这是勒索,不是吗?”

克莱夫顿的黑眼睛闪亮起来,老鼠一样的鼻孔也开始蠢动。“什么?先生——请您,我请您不要如此轻率地指责——”

“闭嘴,这是一个危险的游戏,克莱夫顿先生,在这艘船上有很多有势力的男人——阿奇博尔德·布托少校捻动一根手指,您就会成为别人心里模糊的记忆……而这个记忆也不会保留很长久。”

克莱夫顿的雪貂脸孔由于预感到某种灾难而拉长了。“您的直言不讳让我无从选择。”

福特尔面带笑容向后靠在椅子里,双臂漫不经心地抱在胸前。“您到底认为在我身上能得到什么?我非常爱我的妻子,早已摒弃了寻花问柳的男人本性;我的生意光明磊落;我所有的孩子都是合法出生的。”

克莱夫顿的胡子扭曲了,“我代表一个调查组织。”

“什么,平克顿(美国私家侦探)吗?”

“并不那么确切,福特尔先生。这个组织——不论是在英国还是在美国——提供一种有价值的服务。”

“有价值?”

“非常有价值。他们彻底调查像您这样的名人的背景,为了‘防止’敲诈,他们尽力去挖掘也许……值得挖掘的东西。”

“我们又回到医生的问题上了,预防治疗。”

克莱夫顿简洁地点了一下头,“只是为您挖掘,为我们的顾客。壁橱里的骨骸是存在的,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被人知道的隐私,我们能够发现那些不够谨慎的人的秘密。我们可以保护您吗——我们的顾客?”

“你们都是事先做一些调查吗——在像我这样的人正式成为你们的‘顾客’之前……这是一种节省时间的策略吗?”

“可以这么说……然后,您要信守诺言。”

“如果一位顾客对此不感兴趣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克莱夫顿的表情变得阴沉起来,“那么,我们就不能保护您了,那些……敏感的消息会落到喜欢制造耸人听闻的消息的记者手里,或者落到他的商业伙伴手里,或者落到竞争对手手里,也可能落到司法机关……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它会引起不幸……甚至死亡。”

“我对您倒是有一个绝好的主意,克莱夫顿——死亡。”

克莱夫顿耸了耸肩。“我对威胁具有免疫力,福特尔先生……尽管我认为来自像您这样一个男人的威胁是不应该掉以轻心的。”

“像我这样的男人?”

“一个像您这样……精神错乱的男人。”

福特尔大笑起来,回声穿过阳台沿着大理石与橡木楼梯传播下去。“您认为自己什么样子?”

克莱夫顿向前探了一下身,他把手杖夹在两腿之问,双手按在它的金把手上。“福特尔先生,在一八九九年,您的精神曾经完全崩溃过,您无法继续留在《纽约先驱报》,不得不入院治疗。不久,您把您的两个孩子送到他们的祖父家。您的妻子与其他几位医生照料您的饮食起居……”

福特尔开口了,他的语调平和,似乎在同一个小孩子讲话。“在西班牙同美国开战的那些日子里,我是《纽约先驱报》的通讯编辑……从马尼拉海湾到圣胡安山,新闻如同潮水一样涌来,我每天工作二十四个小时,同其他新闻记者一样,过了不久,我就精疲力尽了。为了减缓压力,我离开了工作几个月,住在一座属于我妻子的姐姐的房子里。当我感觉到身体状况好一些之后,我接受了赫斯特先生在他的新《波士顿美国》报社中给我提供的一份工作,在那里,我开始发表我的《思想机器》系列小说,并赚了很多钱——这些钱您同您的勒索者同伙根本都没有见过,更别说得到了,先生。”

克莱夫顿慢慢地耸了一下肩,他黑色的小眼睛睁大了。“如果您不想您的读者、您的出版商,会因为您的精神错乱症而离开您,先生,您的,您的……精神病,那么——”

“听着,您这个该死的卑鄙小人——我的读者与我的出版商只关心我能给他们继续写出精彩的故事来,此外,他们什么都不在意,如果我是一个精神上有些古怪的男人,这对他们来说只能对我更感兴趣——您知道爱伦·坡的事情吗?请为我也做件好事,把我的秘密公之于众吧——我的书会更畅销。”

“我们不是在虚张声势,先生。”

“我也不是。如何才能更加提高我的知名度?我知道……请等一下,先生,随我来。”福特尔站了起来,勾起手指,“跟我来,您这个家伙——我不会咬您的,我不是疯子。”

克莱夫顿站了起来,满腹狐疑地拿起他的手套、帽子还有手杖。

福特尔用一只手臂搂住这个矮个子男人的肩膀,拉着他慢慢地走向阳台的栏杆前。“我想您错误地估计了像我这样的男人,您已经给自己惹了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您又在威胁我吗,先生?”

“不,不,只是给您一些忠告。您注意到您已经被跟踪了吗?”

“跟踪?”

“被一个名声不太好的家伙,在那里。”

“我一个人也看不见。”

福特尔向阳台的栏杆更靠近些。“他躲在接待室的阴影前,就在下面……”

克莱夫顿向栏杆外探出身子,福特尔猛地推了他一下,帽子、手套还有手权都从克莱夫顿的手中飞了出去,手套落在大理石楼梯的灰色手印上,帽子与手杖叮叮铛铛地滚到了下面的油地毡上,福特尔抓住了克莱夫顿的脚踝,让他倒挂在阳台的栏杆外,如同一串成熟的水果。

“放我下来,先生!放我下来!”

下面的几个乘客注意到了这个奇特的场面,他们目瞪口呆,立刻逃走了。

“您确信吗,克莱夫顿先生,这就是您对我的请求?放您下去?”

“我的意思是,让我上来,立刻,立刻!”

然而福特尔仍然让那个男人挂在那里,就在大理石楼梯外,如同一个巨大的钟摆。“当然,先生,您对我的观点也许是正确的……我可能直的是个疯子。”

“我不会对您妄加评论了!我会对您的秘密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