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瑟堡的日落(第2/5页)

“他们说他一半是疯子,一半是天才。”福特尔说。

“我看他是一个笨蛋。”梅尔说。

梅尔的坦率议论使整个桌子的人都发出了笑声,只有史朝斯夫人看起来有些尴尬。

年轻的鲍曼问:“像斯泰德那样的招魂术专家会不会把这个不顺利的启航看做是一个恶兆?”

“不会,我得说事情对我门是有利的,约翰,”哈瑞斯对那位进口商说,“我们已经有了一次意外了——谁听说过一艘船会在航行之中接连发生两次意外?”

在乘客们吃午餐的时候,船上的那三个巨大的螺旋推进器开始嗡鸣起来,泰坦尼克号又启航了,向着法国的瑟堡驶去。但是餐厅中的客人们没有注意到船的移动,船的航行是如此平稳,发动机的声音是如此轻微。

福特尔与梅尔也役有意识到这艘巨轮已经出发了,直到他们走出餐厅,乘上那三架电梯中的一架——电梯内部的壁板是有着鸟眼状花纹的槭木——上到A甲板;然后他们走上楼梯,来到主甲板上。料峭的海风吹乱了这位作家的头发和他妻子帽子上的那些黑白色的羽毛。

在船的右舷前方是圣凯瑟琳湾的白垩悬崖,这是韦特小岛的最后景观,很快它就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福特尔注意到了泰坦尼克号的尾流。他说:“船长一定正在检查他的罗盘,想在几于相撞的事件发生之后让船稳定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亲爱的?”

“船正在不规则地航行着——S型的转弯与其他一些操作。我敢说,他正在寻找驾驶这只驳船的感觉。”

“杰克。你怎么能称这艘可爱的轮船为驳船?”

“因为那儿还有一条船,”福特尔说着,指了指左舷前方,一艘很有气派的旧式三桅纵帆船正扬起风帆向远方行驶着,蓝色的海面上翻起了白色的巨浪,击打着它的船首。“也许是向西印度群岛开去的……”

梅尔佣袍着她的丈夫,在心中铭记着此刻的浪漫。“我从来不知道海水会如此狂暴。”

“它并不狂暴,是我们掀起了波澜,当我们距离那艘纵帆船远一些时,它就会没事的……让我们去散散步好吗,在海风把我们吹进海里之前?”

梅尔点了点头。他们穿过船的左舷,顺着一架倾斜的金属舷梯下到了封闭的仅供一等舱乘客散步的甲板上,又沿着未加装饰的甲板走向船尾,脚步声在木头甲板上回响着。穿着海蓝色的衬衫,戴着漂亮的水手帽的白星航运公司的船员们正坐在新漆过的折叠甲板椅上,背靠着闪闪发亮的白色墙壁。油漆的气味混和着新鲜的海风味道在空中飘散,甲板上显得很空旷,大多数的乘客都在事务长办公室的安排下去参观这艘船的内部设施去了。

很快,他们来到由舷窗隔离开的散步场地前。闪烁着金属青光的舷窗窗框与帆布巨缆已经把这决场地封闭得很好了。带着咸味的海风拂面而来,金色的阳光洒在甲板上,白色的浪花在湛蓝色的海面上一层一层向远处荡漾开去。这是任何一对夫妇都会珍藏在心间的美妙时刻,世界显得如此广阔而可爱,他们单独待在一起。

A甲板船尾的散步场地上空无一人,巨大的货运起重机停在主桅杆前,这个敞开的甲板——它的横座板与栏杆正适合户外散步——有些不同寻常,凭着主甲板散步场地后面的栏杆,二等舱的乘客可以俯瞰到一等舱的乘客。

游廊咖啡厅就在主甲板的正下方,它的移动玻璃门敞开着。

“这么凉的天气让我们喝一杯咖啡怎么样?”福特尔问他的妻子,梅尔点了点头。

但是当他们向那座空气流通的咖啡厅里张望时,发现它白色的细柳条家具与藤架搭成的墙壁似乎都被保姆们与孩子们当成了非正式的游乐场。

“也许不必。”福特尔说,梅尔微笑着,表示同意。

在那些跑来跑去的孩子们中间,就有那个金发的劳瑞娜·爱里森,她的保姆艾丽丝穿着黑色的制服,坐在旁边一张白色的藤桌前,怀中抱着那个正咯咯发笑的男婴,一张毯子从他的身上一直拖到她的脚背。

坐在这位鼻子被打破的身材窈窕的美女身边的是一位乘务员,浅黄色的头发,大约二于岁出头,穿着镶金扣的白色上衣,显得非常漂亮,他的领结同裤子都是黑色的。

艾丽丝同那位乘务员正在害羞地微笑着,交谈着,她偶尔眨动一下睫毛浓密的蓝眼睛。而他则在手中转动着他的帽子。

“船上浪漫史?”福特尔轻声对梅尔说。

“为什么不呢?”梅尔反问,“她有着可爱的笑容。”

“几乎可以令人忽略她的鼻子。”

梅尔开玩笑般打了他一下,他们沿着栏杆走向横座板。

福特尔凝望着风平浪静的大海,梅尔轻轻地推了推他,小声说:“我还以为你的朋友是坐一等舱的。”

“什么朋友?”福特尔问。转过身,抬头望向倚着主甲板栏杆的二等舱乘客。

在二等枪的主甲板上,就是那个无所不在的约翰·伯泰姆·克莱夫顿,他正倚着栏杆,同一位非常英俊的男子在交谈。那个男子没戴帽子,一头黑发,胡子浓密而修剪整齐,有一种欧陆风格。

他穿着灰色的长大衣,里而是粽色的西装,看起来非常昂贵。他站在两个穿着水手服与运动裤的男孩中间,显然那是他的孩子。一个看起来两、三岁,另一个看起来三、四岁的样子,头发都被海风吹乱了。他用手臂环抱住这两个男孩,让他们靠近自己,保护着他们。

他望着长着一副雪貂脸孔的克莱夫顿——后者脸上挂着那种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笑容,就如同法国街头上推销明信片的小贩,向前探了探身——目光是怀疑的,甚而是轻蔑的。

福特尔既听不到克莱夫顿在说些什么,也听不到那个黑发男子在回答些什么。

但是那两个男人正在表演的哑剧显然并不是喜剧剧,通过那位父亲的神情来判断,他至少显得很愤怒,其中也免不了夹杂着一些辱骂。只见他拉过那两个孩子,用手捂住他们的耳朵,让他们靠在他的身上。

那个黑发男子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他对克莱大顿非常嫌恶,他的眼睛怒张着,他的脸孔涨得通红。他的身体在颤抖,然而他的头却始终高昂着。

他转了一个身,灰色的长大衣如同披风一样迎风招展,然后,他握住那两个男孩的手,带着他们匆匆走向二等舱的主甲板散步场地,消失了踪影。

克莱夫顿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这个拒绝。他叹息了一声,安慰式地耸了耸肩,一低头,他注意到福特尔正站在下层的甲板上,抬头向上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