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另一个桑(第3/6页)

比利通常都很自信自己判断人性的准确性。他先是对自己判断失误感到非常失望,但很快他变得极度担心起来,桑·莫兰德可能已经对自己的儿子下手了。

桑的不在场证据似乎天衣无缝。他显然错过了什么。我先从那个小保姆入手吧,比利冷静地想。桑·莫兰德那天的一举一动,我要做到心中有数,查明她是怎样用谎言来侥幸脱逃的。然后我对天发誓,我一定会让她交代她对那个小孩都干了什么。


蒂芬妮·希尔兹仍住在家中,她在亨特大学读二年级。马修·卡朋特失踪那天已经成为她生命的转折点。并非只是因为她在照看马修的时候睡着了,还因为无论这件案子什么时候被媒体提及,她都会被人斥责为粗心的保姆,不仅没有在婴儿车里给他系上安全带,自己还在毯子上睡着了,正如一名记者写的那样:“不省人事”。

几乎所有的文章都提到了她给911打去的那个歇斯底里的电话。这段录音还在一些电视节目上播过。过去两年,只要有儿童失踪案发生,蒂芬妮都会极不情愿地看到这方面的报道:当时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像蒂芬妮·希尔兹一样,照顾小孩时睡觉的保姆。无论她什么时候看到那些报道,蒂芬妮都会对这种不公平感到生气,以至于彻底愤怒。

那天所发生的事仍然历历在目。她起床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感冒。她取消了跟朋友见面庆祝她们即将从大教堂高中毕业典礼的计划。她母亲是布卢明代尔百货公司的售货员,已经去上班了。父亲是位于6号街的一幢公寓大楼的管理人,他们也住在那栋大楼里。中午,他们公寓的电话响了。要是我没接电话那该多好啊,蒂芬妮在接下来的21个月里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我差点就没接,我以为是某个租户打电话投诉水龙头漏水的事。

但她接了电话。

是桑·莫兰德打来的。“蒂芬妮,你能帮我个忙吗?”她恳求道,“马修的新保姆本来应该今天早上来的,但她刚打来电话说要明天才能到。我有个非常重要的约会。要跟一个潜在的客户见面,她才不会在意我的保姆来不来得了。你能不能发发善心,帮我带马修去公园玩几个小时?我刚喂过他,他现在在睡午觉。我向你保证,他要睡很久。”

马修的保姆晚上请假的时候我会偶尔照顾他,我喜欢那个小家伙,蒂芬妮想。但是那天我跟桑说我觉得自己病了,但她非常坚持,我拗不过她。我的生活就这样被毁了。

但是星期三早晨,当蒂芬妮的眼睛越过一杯橙汁往早报瞥去的时候有两个反应。首先,她非常愤怒,觉得桑·莫兰德耍了她,接下来,感到一种难以置信的解脱,她不再是马修失踪的受害者了。我跟警察说过我服用了抗阻胺,感觉昏昏沉沉的,我其实不想去照顾他,她想。但是如果他们再来找我谈话的话,我将反复跟他们强调,桑·莫兰德知道我感觉很累的事。我去接马修的时候她递给我一罐百事可乐,说这样会让我感觉舒服些,可乐里面的糖有预防感冒的作用。现在回想起来,蒂芬妮想,会不会是桑在可乐里面放了什么东西,让我真的犯困?马修在婴儿车里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动。所以我才没有去惊醒他,帮他系安全带……他睡得很死。

蒂芬妮又逐个字地看了一遍那篇报道,仔细地看了那些照片。桑那天穿的正式这身衣服,她想,但是鞋子并不一样。桑曾经失误买了两双相像的鞋子,她本就还有一双款式几乎完全一样的鞋。都是米黄色的高跟便鞋。两双鞋的款式唯一区别是其中一双鞋的搭扣比另一双窄,她将那双搭扣较窄的鞋的其中一双送给了我。我们那天早上都穿了这双鞋。我现在还留着呢。

我才不会告诉任何人。如果警方知道的话,他们可能会要走我的鞋,反正这是我转来的!

三个小时后,历史课结束的时候蒂芬妮检查了手机里的信息,其中一条是柯林斯警探发来的。马修失踪的时候,他曾反复问过她问题。这次他又想找她谈话了。

蒂芬妮窄窄的嘴巴抿成一条缝。她本来长得挺精致的,现在她那种青春靓丽的神采突然不见了。她按了按钮,回了比利·柯林斯的电话。

我也想跟你谈谈,柯林斯警探,她想。

但是这次,让你感到不安的人就是我了!


格洛瑞再次将那种黏黏的东西涂在他的头发上。马修讨厌这玩意。这种东西让他的头皮感觉像被火烧,有些差点流到他的眼睛里。格洛瑞用力地抓着毛巾,但是毛巾还是擦到了马修的眼睛里,把他弄疼了。但是他知道,如果他说他不希望她将这些东西弄到他的头发上,她只会说:“对不起,马迪。我也不想,但没有办法。”

今天,他一句话也没说。他知道格洛瑞真的生气了。今天早上,当门铃响的时候,他跑进壁橱里,关上了门。他一点都不介意躲在这个壁橱里,因为它比其他的壁橱都要大,里面的灯够亮,什么都可以看到。但是,他将自己最喜欢的卡车放在门厅了。那是他最喜欢的卡车,那是一辆颜色鲜红,有三挡速度调节的卡车,当他在门厅里玩这辆卡车的时候,他可以让它跑得很快,也可以让它跑得很慢。

他打开壁橱的门跑去拿那辆卡车。就在这时,他看到格洛瑞正在关门,跟某个女士道别。格洛瑞关上门,转身的时候看见他在外面。她看上去非常生气,以至于他害怕她会打他。“下次,我要将你关在壁橱里,永远都不放你出来。”她用邪恶又低沉的声音说。他怕得要命,赶紧跑回壁橱,哭得很伤心,甚至都喘不过气来了。

甚至过了一会儿,格洛瑞说可以出来了,说这不是他的错,还说他还只是个孩子,对自己那么大声地呵斥他感到抱歉,但他仍然没办法止哭。他不停地喊“妈妈,妈妈”。他也不想哭的,但就是做不到。

之后,当他正看DVD的时候,听见格洛瑞在跟某人说话。他踮着脚尖走到自己房间的门边,打开门听她讲话。格洛瑞在通电话。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然后他听见她大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他看出她是真的害怕了。

现在,他将毛巾围在肩膀上坐着,那黏黏的东西滴在他的额头上,等到格洛瑞叫他走到水槽那边,这就说嘛他该去冲洗头发了。

最后她说:“好了,我想你差不多准备好了。”当他靠在水槽上的时候她说:“确实很糟糕。要是有机会的话,你会长出一头漂亮的红头发。”


巴特莱·朗奇腋下夹着早间的报纸,悠然自得地沿着走廊走向他位于公园大道400号的办公室。他今年52岁,浅褐色的头发里冒出了一些银发,冰蓝色的眼睛,举止傲慢,他是那种只要投去一个冰冷的目光,就能吓到餐厅领班或下属的人。但是,他还有另外一种性格,就是在他的很多客户眼里,包括在一些当红名人和不张扬的富豪眼里,他也是很有魅力的一个人,挺受人欢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