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 囚(第2/5页)

“什么都没有嘛。”丈夫低语。

“不会没有的,就在那个废井那边。”

“不会没有?这都是你神经质的错觉。哪里有闪光?哪里有呻吟声?”

“啊!老公,不对劲!”

“什么?”

“你快看!井盖打开了!”

“井盖?井盖打开了!怎……怎……怎么了?”

所谓的井盖,是一个沉重的铁家伙,直径有一米多,非常的重。其上开了一个椭圆形的洞,大约宽十五厘米、长二十厘米,接近圆形。

丈夫慢慢靠近了那口废井。可能是看不清楚吧,他探身向井里看去。腰部已经有一半悬在井上方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井里吸引了,就连我来到他身后都没有注意到。现在就是机会!

“哎?”

我一下子抓住丈夫的后腰。他吃了一惊:“你……你要干什么?鱼子!”

终于发现我的用心了。但他的叫声还未结束,人已经从地面上消失,掉入深深的废井中了。只有他的手电离开了手,掉到井旁的草丛里。

“成功了!”我的头脑异常清醒。

(但是,这样真的就能放心了吗?)

“你终于还是下手了啊。”

另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虽然听出来是松永的声音,但是还是让我身上一凛。

“帮我个忙。”

我用捡到的手电,照到一块比腌菜石还要大的石头上。

“要干什么?”

“帮我把这块石头滚到这里来。对,好了。剩下的我一个人来干。”

“嘿!”

“夫人,快住手!”他慌忙地想制止我。

“嘿!”

大石头以可怕的速度落入井中,那是我给丈夫最后的礼物——须臾,一种难以名状的惨叫声从地底传来。

松永在我的身边不停颤抖着。

“来,再用撬棍把这个盖子盖上。”撬棍嘎吱嘎吱地把铁盖撬回了原处。

“你从这个孔里向下看看。”

铁盖上开着个椭圆形的孔,宽十五厘米、长二十厘米。

“我才不要。”

松永竟然吓得坐到地上。

这黑夜要是能够永远延续下去就好了。在这柔软的黑暗中,就只是我和他两人的世界,远离世间的各种目光,要是能永远被他们遗忘就好了。但曙光还是残忍地透过窗帘来到了。

“那我出门去了,晚上我会早点回来的。”

他睡眼蒙胧地出门去了。

这栋安静得像鬼屋一样的宅子里没有佣人,一个女工每周来一次,补充一下消耗掉的食材,把脏衣服带去洗涤。现在我想睡到几点都无所谓,完全不用担心了。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不如意就大喊大叫的丈夫已经不在了。可是我虽然可以尽情地赖床,心里却总有什么事情牵着,没办法安稳入睡。

我昏昏沉沉地起床,换好衣服走到镜前。镜子里映出苍白的脸、带着红血丝的双眼和干燥的嘴唇——

“你杀了自己的丈夫!”

我似乎听见一个声音对我说道。啊!杀人凶手!我做了一件无法回头的事情。从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那口废井,丈夫的肉体就散落在里面。他已经不可能再站在这块土地上了,再也不能掌控他的研究、他的家人(只有我一个)和他的财产了。他直至今日的种种辛苦工作全都成了泡影。是谁的罪孽造成了这样的结果?杀他的人是我没错,但是使我产生这一冲动的人却是他自己。如果我嫁给别的男人,一定不会杀人,会安安稳稳地和丈夫度过余生。是我不幸的命运逼迫我杀人的。可是虽说如此,我这双手却真的杀了人!就是映在镜中的这个女人。这杀人的痕迹怎么擦都擦不掉。我的身体上深深地刻着“杀夫者”的标签,任谁都能一眼看穿。我似乎已经看到,法官的手向我慢慢伸来。

唉,若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真不该杀掉丈夫的!

我无力抵御渐渐迫近的不安,有没有什么能拯救我?

“对了,有的!钱!丈夫留下来的钱!赶快找出来!”

大约五年前,我曾经目睹丈夫数过数额巨大的一捆钞票,就算这些钱是他用在研究上的,现在应该还剩了很多。赶快找到这些钱,然后今晚就想办法离开这里。

我立刻开始寻找丈夫隐匿的财产,但是到了天黑也没有找到。搜查是从茶室开始的,卧室、书房的书架、桌子抽屉、衣柜等等通通没有遗漏。其结果让我大失所望,只有区区不到五十元。下面只有进丈夫的解剖室,到尸体的腹腔里去找了。可是整栋屋子,只有那里我不敢进去。即使不去那里找,我也大致能推测出结果,继续寻找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我发现了一些存款簿,上面的余额全都不到一元,我得出了结论,丈夫的理财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差。虽说有些意外,但对这一事实也毫无办法。

因为失望,我呆呆地坐了很久。如今只有卖掉这鬼屋和大片的土地了,等松永来了,可以跟他商量一番。对,松永肯定很快就来,我赶忙到镜前整理头发仪容。

人要是一倒霉,就什么都不顺。我精心准备后,却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松永。时间慢慢过去了,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又过了一天。

果然是这样!——松永还是离开我了!他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我为了他不顾一切犯下的罪恶,却吓到了孩子一般的他,在他的胸中植入了恐惧,这恐惧使他从一个杀人犯身边逃开了。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了,那个可爱的青年……

苦闷的黑夜慢慢放亮。天气好得让人生气!被关在房子里如困兽一般的我,心中满是怒火。有好几回我都像野兽般咆哮着把身体撞向灰色的墙壁。孤独、难以消去的罪恶感、渐渐迫近的恐怖战栗,都让我越来越难过。那种痛苦简直逼得我想要自杀,要不是我一个人无力掀起那沉重的铁盖,恐怕我早已追随废井中的丈夫而去了。

叫嚷、苦闷和爆发让我终于用尽了力量,倒在了床上。似睡非睡中无数次地经历各种噩梦的场景——忽然从梦中醒来时,发现天已大亮,从院子那边的窗户上传来“砰”、“砰”的敲打声。

“啊!”我吓得不禁大叫起来。仔细一看,那从窗户向里探头看的,却是我喜爱的松永那圆圆的脸。我还以为他已经离我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