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第3/4页)

关森尚总是睡不着,不经意地又睁开眼睛。发现身旁紧紧关闭的窗户,竟不知道何时被打开了一道缝,关森尚从那一道缝中看见一点儿惨白的颜色,是一个人在笑。

关森尚看见一个白衣的女子,长发飘飘,正在远处凝望着自己。而白衣女子所在的地方正是那幢阁楼的二楼,白衣女子就站在阁楼的阴影中望着关森尚。

隔着很远的距离,关森尚依旧能感觉到从女子眼中射出的目光透着丝丝的寒意,关森尚面上不禁落下冷汗。

关森尚伸手去推旁边的宋廉,再回头时,阁楼窗旁已经没有人了。宋廉睡得熟了,被推得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沉沉地睡着。

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但关森尚这一瞬间却感觉心中无比的空洞,寂寞,孤独。关森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的感受,他如同着了魔一样,下了床,推开门,迎着刺骨的晚风,向小院另一头沉默如水的阁楼走去。

阁楼的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关森尚呼吸沉重,走进了阁楼。

阁楼里没有灯火,但关森尚在黑暗中待久了也可以看个大概。阁楼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有左边角落堆着一些木架,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关森尚在阁楼里找了几遍,都没有发现通往二楼的楼梯。关森尚心中纳闷不解。

“滴,答……”那种怪异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就来自阁楼里面,来自关森尚的头顶上。

关森尚缓缓抬起了头,在自己头顶的正上方竟有一个黑幽幽的洞。洞的另一头连接着二楼,关森尚努力地睁大眼睛,但黑洞里除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关森尚迟疑之下,从角落里搬过了一个木架,踩着木架,关森尚将头探进了黑洞中。

冷,一阵风从洞中吹下,将关森尚呼出的气息瞬间冻结成冰冷的白气。关森尚屏住了呼吸,洞里面传来了声音,这一次不再是单调的“滴,答……”的声音了,其间还伴随着另一种声音,一种女子的呻吟声,无比痛苦,悲伤,绝望,似乎所有的情感都凝结在了这呻吟的声音中。

关森尚觉得自己竟被这声音所感化,心情不自觉地也跟着悲痛起来。

声音再一次消失的时候,关森尚鼓足了勇气,猛地一伸头,他看到了。

木质潮湿的二楼楼面干干净净,除了一个破洞,没有任何东西。不远处阁窗被风吹得不停地张开,又关合。一张木制的大床靠在最里面。床上很平整,没有人。

关森尚并没有看到那个白衣的女子。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关森尚心中怀疑。

就在关森尚要回身下去的时候,那个古怪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而这个声音并不是来自二楼,而是再一次来自关森尚的头顶。

关森尚慢慢地抬起头,在自己的头顶,赫然还存在着一个黑洞。如同来自地狱一般,黑洞散发着无尽的黑暗和恐怖。

“骨碌,骨碌!”一阵杂乱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出,如同无数的东西瞬间滚向了黑洞旁边。

关森尚莫名地觉得浑身一僵,他收回了目光,二楼本是无物的楼面上竟瞬间多出了无数灰白色的玻璃弹球,一个个静静地躺在楼面上,泛着死光。关森尚望着无数的弹球,无数的弹球也望着关森尚,关森尚恍惚地觉得自己被无数只眼睛,冷冷地,静静地,望着。

突然,无数的灰白色的玻璃弹球竟开始变红,如同一只只流下血泪的眼珠。

木制的大床突然下压,一个巨大的玻璃弹球缓缓地从床上滚落下来,关森尚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他无法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个白衣的女子正身处巨大的玻璃弹球中,目光冷冷地望着关森尚,女子眼中不停地流出鲜血,一点点地将玻璃弹球染成了鲜红色。

“啊!”关森尚终于无可抑制地大喊一声,从木架上摔了下来。而同一瞬间,无数的玻璃弹球齐齐滚动,随着关森尚一同落了下来。

绝路

关森尚在黑暗中被压得喘不上气,胸口一片沉重。无数滚动的红色玻璃弹球不停地从黑洞中落下,堆积着,压在关森尚身上。

关森尚用尽力气也无法推动身上的重量。而已经一身鲜红血裳的女子正从黑洞中探下身子,目光幽幽地望着关森尚,巨大的玻璃弹球包裹着女子,如同一个被囚禁住的玩偶。

女子缓缓飘下,冰冷的面目贴近关森尚。关森尚挣扎着摸索,突然甩出手去,一道锋利的光芒正刺在女子面前。

那是一支钢笔,关森尚用来做采访用的钢笔,笔尖锋利泛着冷光。

钢笔尖锐的笔尖刺破了女子外面的玻璃球面,包裹着女子的巨大玻璃弹球一点点地碎裂,粉碎,灰飞烟灭。女子眼中的鲜血滴了下来,整个身体紧紧贴在了关森尚的身体上。

关森尚感觉一张寒冷如冰的面孔贴上自己的脸,他的目光凝望着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眸,里面是无尽的怨恨和鲜红,女子的嘴轻轻凑到关森尚的耳边,话声如冷风一样吹进了关森尚的耳朵里。

“你……也逃不掉的……没有人可以逃得开……”

女子说完,突然惨声笑了起来,而双眼则流出了更多的鲜血,一滴滴地落进了关森尚的眼中。

关森尚眼中的世界一片鲜红,他绝望地反抗着,甩出手去。

“啪!”的一声,关森尚手中的钢笔被打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关记者,你做什么?”

关森尚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阁楼地面上,身旁是宋廉。宋廉脸上有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关森尚擦着额头冷汗,茫然问道:“怎么了?”

“你还问怎么了?你差点儿用钢笔刺进了我的眼睛!”宋廉捂着胸口,显然方才被吓坏了。

关森尚看看落在地上的钢笔,笔尖处正闪烁着一点儿鲜红刺眼的光芒。

关森尚再抬起头,头顶的黑洞还在,黑色深沉如同一口从天上倒扣下来的黑色古井。宋廉顺着关森尚的视线,发现了阁楼的古怪,好奇道:“真奇怪,怎么这阁楼没有楼梯,却有这么大的一个破洞呢?”

关森尚二话没说,一把抓过宋廉的手直直地往外冲。宋廉差点儿跌倒,忙不迭问道:“关记者,你这要干什么?”

“离开这里!”关森尚四个字说得无比肯定。

两个人拿好东西,冲出木屋,黑衣老人正站在院子里望着关森尚和宋廉,不停地摇头,语气低沉,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老人突然将额头上遮挡自己面容的银发拉起,关森尚望见了老人的面目。一张皱纹纵横的面庞,竟然是自己早晨在公寓外遇见的老妇人。关森尚惊讶地说不出话,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老妇人的左眼之下,是一颗鲜红的、娇艳欲滴的胎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