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5页)

“因为他没有立场这么做。因为他们握有彼此的秘密。他无法确定他不是约翰·芳雷爵士;可是他害怕这是事实。他无法确定她能够证明他不是芳雷,一旦他揭发了她,她也可以反咬一口;可是他害怕这是事实。他的性格并不像丹小姐所描述的那么开朗明快。不,他不是个意识清晰的冒牌货。他的记忆一片空白,他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多数时候他非常肯定自己是芳雷。可是以正常人的心态来看,除非他被逼到了墙角而不得不面对事实,否则他宁可不向命运做过多要求。因为他自己也有可能是个罪犯。”

纳塔奈·巴罗跳了起来。

“我不能再忍受,”他声音颤抖着说。“我拒绝再忍受。巡官,我郑重要求你阻止这个人发言!他没有权利评断一桩未经审判的案件。身为一个执法者,你没有权利数落我的客户。”

“你最好坐下,巴罗先生,”艾略特轻声说。

“可是——”

“我说坐下,巴罗先生。”

玛德琳问菲尔博士:

“稍早你也提过这点,”她提醒他说。“说他为了某种罪恶感而‘苦恼’,只是他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他这种‘罪恶感’让他的清教徒身分打了折扣,也似乎贯穿了所有情节。然而,说真的,我实在看不出来这跟案子有什么关联。你该怎么解释呢?”

菲尔博士将空烟斗塞进嘴里吸着。

“解释嘛,”他回答说,“就是扭曲的门铰链,还有门铰链所支撑的那道白色的门。这是本案的秘密所在。稍后我们会提到这部分。

“这两个人各自抱着秘密,就像袖子里藏着匕首,在众人面前,甚至在彼此面前伪装作戏。就在他们结婚前3个月,维多利亚·戴丽这位秘密恶魔祭仪的受害者死了。可以想见当时芳雷的感受。要是我有立场去——这想法变成他心中萦绕不去的信念。只要他没有立场揭穿她,她也就安全没事。于是这一年多里她高枕无忧。

“哪知平地一声雷,来了个爵产拥有权的申诉人。在这同时,一连串就像ABC一样浅显的现实问题向她逼近。就是:

“她已经知道,他并非真正的爵士。

“最后极可能证明这位申诉人是真爵士。

“一旦这位申诉人获胜,她的丈夫将被除去爵衔。

“倘若他没了爵衔,也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她的事,而他是一定会说出来的。

“因此他必须死。

“各位女士先生,事情就这么简单明了。”

肯尼·墨瑞在椅子上不安蠕动,并且拿开他用来遮脸挡光的手。

“等等,博士。这样说来这是桩长久预谋的犯罪了?”

“不!”菲尔博士极度恳切地回答。“不是!不是!不是!这正是我要强调的一点。它是匆匆策划并且在两天前那个晚上的关键时刻执行完成的。就像机器人偶被推下楼梯一样,只是灵机一动。

“我来解释一下。当她初次听到有个申诉人出现的时候——我怀疑她知道的时间其实更早一些,她还不觉得有必要担心什么。她的丈夫会起而抗争的,她会督促他抗争到底;很讽刺的,为了他自己。她不但不能让她的冤家被击败,更得牢牢抓住他才行。由于现行法律规定以及法庭对于争取既有财产的申诉案不是太热中,他的胜算是很大的。再怎么说案子延宕一久她总是能有些喘息和思考的空间。

“她有所不知的是,对手谨慎隐瞒、直到两天前的晚上才祭出的法宝,指纹记录。这可是具体的物证呢。无可辩驳的。有了这项要命的指纹记录,所有争议将在半小时以内落幕。以她对丈夫的了解,她知道,一旦结果确定,一旦他在内心深处确认自己不是真爵士,他是真的会老实到承认自己是冒牌爵士的。

“当这颗手榴弹引爆,灾难也就迫在眉睫了。还记得芳雷那个晚上的情绪波动吗?如果你们精确地向我转述他的一言一行,我会说那一切包含着鲜明大胆的意味:‘好了,就测试吧。倘若我能过关,那就没事。倘若我没过关,那么至少有个报偿足以抚慰我:我将可以揭穿和我结婚的这个女人的丑事。’咳咳,正是。我把那气氛描述得还贴切吗?”

“贴切,”沛基赞同着说。

“于是她采取了危险的手段。她必须立刻行动。马上!马上!她必须在指纹比对完成以前行动。她采取了手段——就像昨天在阁楼的时候,她趁我还未开口之前就给我一击那样,而且做得漂亮极了;她成功杀死了她的丈夫。”

刚才脸色苍白、汗流不止的巴罗猛敲桌子喊停却毫无效果。现在他眼里似乎闪着一丝希望。

“看来是没有办法阻止你了,”巴罗说。“既然警方不理睬,我也只能抗议了。但是我认为你那些伶牙俐齿的理论恐怕站不住脚呢。我倒不是说你完全没有依据。不过,除非你能指出约翰·芳雷爵士是如何被谋杀的——提醒你,当时他是独自一个人——除非你能提出解释——”他的话突然鲠在喉头;他结巴了一下然后将两手一摊。“而关于这点,博士,你根本提不出解释。”

“噢,我当然可以,”菲尔博士说。

“昨天的审问庭上就出现了我们的第一个重要线索,”他边回想,继续说道。“将证词作成记录是件好事。证据一开始就在那里,我们只需要从中撷取我们所需要的片段就可以。看哪,奇迹就落在我们眼前。我们光从人嘴巴说出的话里头就得到了足以构成绞刑的罪证。我们加以采用,把它汇整之后交给了检察官。而且——”他作了个手势,“绞刑台已经准备就绪了。”

“你们在审问庭上发现证词?”墨瑞瞪着他,“从谁的口中?”

“柯诺斯,”菲尔博士说。

管家发出呜咽似的一声呼叫。他往前一步,抬起手来抚着脸,但还是没吭声。

菲尔博士仔细端详着他。

“啊,我知道,”博士咆哮着说。“明明是个烂摊子,但你还是帮着收拾。明明是打歪了的一记坏球,但你还是帮着收拾。柯诺斯,你深爱那个女人。她是你的小宝贝。然而你在审问庭上所说的证词,一心只想吐露真相的,却无意中把她送上绞刑台,就像是你亲手抽掉了绞架的木栓一样。”

他的视线依然放在管家身上。

“我敢说有些人一定以为你在撒谎,”他轻松地往下说,“但我知道你没有。你说约翰·芳雷爵士是自杀的。你的说法里头有个重点——你的潜意识告诉你的——你说你看见他把刀子抛开。你说你看见那把刀子从空中飞过。

“我知道你没有撒谎,因为你在前一天向艾略特跟我叙述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记得不太清楚。你迟疑了一下。你努力回想这段记忆。当艾略特催促你的时候,你就迷惑、动摇了。‘这得看那刀子的大小,’你说。‘况且花园里有不少蝙蝠。有时候你连一颗网球都看不太清楚,必须等到——’你的用词十分明确。换句话说:在案发的同时你曾经看见有东西从空中飞过去。你的潜意识之所以会混淆,是因为,你其实是在谋杀案发生之前而非之后看见那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