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3页)

“这么说来,我们的假期,”他说。“只是一段间奏曲。”

“没错。”凯萨琳说,没回头看。“亚伦,你真的爱我吗?”

“你明知道我爱你。”

“我们忌讳什么吗?”

“没有。”

长长一阵沉默。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他接着问。

“恐怕今晚就得走了,信上是这么说的。”

“那么,”他断然宣布,“我们不能再拖延了。我们的事必须尽早办妥,但愿能在火车上找到相通的卧铺。反正我们在这儿也使不上力,本来能做的就不多。形式上这案子已经结束了,不过,我还是希望能看看它的真正结局,如果能结案的话。”

“你应该可以看得到,”凯萨琳转身离开窗口。

“怎么说?”

她眉头一皱。她的焦虑并非全然起源于昨晚发生的事。

“是这样的,”她继续说。“菲尔博士回来了。我告诉他我今晚就得走,他说他恐怕也必须离开了。我说:‘可是你掌握的那些呢?’他说:‘我想,这一切就让它去吧。’可是他说话的神情很怪异,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似的,相当可怕的事。他是早上快天亮的时候才回来的。对了,他要见你。”

“我立刻就换衣服。大伙都到哪里去了?”

“柯林还在睡,爱尔丝芭还有柯丝蒂都出门去了,屋里只剩下你、我和菲尔博士。亚伦,不是因为宿醉,也不是因为史汪或者婚前紧张,我真的很害怕。拜托快点下楼去吧。”

当亚伦刮胡子割伤脸颊时,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昨晚喝的烈酒在作祟,告诉自己这不祥的感觉是强烈饥饿感和史汪的接连意外所引起的。

席拉城堡一片死寂,只有阳光透入。每当转开或关闭水龙头,便有刺耳的当啷声传遍整个屋子后袅袅消失。当亚伦下楼去吃早餐,他看见菲尔博士正在客厅里。

穿戴着黑色羊驼毛套装和条纹领带的菲尔博士端坐在沙发上,全身沐浴在温暖金黄的阳光之中,嘴里咬着海泡石烟斗,表情飘渺。他的神态就像正思虑着某项危险事业,不确定该何去何从。他的背心前襟随着轻缓的呼吸起伏着;头上一大绺灰发垂落,遮住一只眼睛。

亚伦和凯萨琳正在享用奶油吐司和咖啡。他们没怎么交谈。没人知道该怎么办,有点类似小学生不确定到底会不会被校长召见的感觉。

所幸有人前来替他们打破僵局。

“早安!”一个声音大喊。

他们匆匆跑向玄关。

敞开的大门前站着艾利斯达·邓肯,一身夏季风味、式样轻佻的褐色套装,戴着顶软帽,提着只公事包。他正举起手准备扣门环,试图用肢体作解释似的。

“好像没人在家的样子,”他说。他的声音在亲切中暗藏着一丝愠怒。

亚伦瞄了下右边。透过半开的客厅门,他看见菲尔博士来回走动着,嘴里呼噜作响,仿佛想驱赶睡意那样的伸长脖子。亚伦回头看着高大、驼背的律师,他的身影被大片晶亮的湖水烘托着。

“我可以进去吗?”邓肯礼貌地要求。

“请——请进,”凯萨琳结巴地说。

“谢谢,”邓肯步履轻盈地进到屋内,边脱去帽子。他走向客厅门,往里面探头,发出一声不知是快活或者懊恼的惊呼。

“请进,”菲尔博士大声招呼。“你们,请全都进来,然后把门关上。”

这沉闷的房间里原有的油布潮霉、老旧木头和石块的气味全被太阳给蒸了出来。仍然罩着黑纱的安格斯照片在壁炉架上注视着他们。阳光使阴暗处浮现俗艳色彩,在镀金边框的照片上洒下斑斑污痕,并照亮地毯上的磨损部位。

“亲爱的博士,”律师把帽子和公事包搁在放着圣经的桌子上。他这句开场白仿佛是给一封信起头似的。

“请坐下,”菲尔博士说。

邓肯那高耸、半秃的额头微微一皱。

“我接到你的电话,”他说。“就立刻赶来了。”他做了个幽默的手势。“可是容我提醒你,博士,我是个生意人呢。过去一周当中,为了各种不同的原因,我几乎每天都到这里来。尽管事态严重,但毕竟已经结束——”

“还没有结束,”菲尔博士说。

“可是——”

“你们,全部坐下,”菲尔博士说。

他吹去烟斗上一层细薄的烟屑,往椅背上一靠,把烟斗塞回嘴里吸吮着。烟屑飘落在他的背心上,然而他没有把它拍掉。他久久凝视着他们。亚伦的不安隐然转变为恐惧。

“两位先生,坎贝尔小姐,”菲尔博士往鼻腔深吸一大口烟后继续说。“如果各位还记得,昨天下午我曾经提到百万分之一的几率,虽然并不寄望它真的会发生,然而在安格斯的案子里它的确发生了。我猜想它或许会在法柏斯的案子当中重演,也果真发生了。”

他停顿了会儿,以同样平静的语调补充说:

“应该说是,我已经掌握埃列克·法柏斯被谋杀的真相。”

烟丝飘过浆硬的蕾丝窗帘朝着阳光而去。屋内这股死亡般的静寂只维持了几秒钟。

“谋杀?”律师大叫。

“正是。”

“非常抱歉,我必须指出——”

“先生,”菲尔博士拿掉嘴里的烟斗,打断他说。“在你内心深处,你非常清楚埃列克·法柏斯是遭人谋杀的,就像你很清楚安格斯是自杀死的,不是吗?”

邓肯迅速环顾着屋内。

“放心,”博士安抚他说。“屋子里只有我们4人。这是我刻意安排的,你可以自由发言。”

“我无话可说,不管是否自由,”邓肯断然说。“你把我找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你的推论真是荒谬至极!”

菲尔博士叹了口气。

“我在想,如果你听了我的提议,”他说。“是否还会认为我的说法是荒谬的。”

“提议?”

“协议。或者说,条件交换。”

“亲爱的先生,没什么条件交换可谈的。你亲口告诉过我,这案子再清楚明白不过了,警方也这么认为。今天早上我才和死因调查官麦英泰先生见过面。”

“是的,这是协议的一部分。”

邓肯眼看就要发火。

“你能否好心告诉我,博士,你希望我怎么做?还有你究竟是从哪里得来这邪恶又危险的观点,认为埃列克·法柏斯是被谋杀的?”

菲尔博士面无表情。

“一开始,”他鼓着腮帮子回答。“是法柏斯小屋里头那片遮光帘——钉着块焦油布的木框——让我起疑。它应该被装在窗户上,可是并没有。

“那天晚上那片遮光帘肯定是装在窗子上,否则家园保卫队必然会看见屋里的灯光。那盏提灯(如果你还记得这项证物)显然整个晚上都亮着。然而为了某种原因,凶手必须把灯熄灭,并且拿掉遮光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