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3/5页)

“玛歌提议殉情。而他呢,因为洛克不经意的提议,读起了某个歇斯底里女人的故事:布香南太太。布香南太太死于吗啡和番木鳖碱中毒,医生判定为自然死亡。

“办得到吗?办得到吗?我可以看见他死命咬着指甲左思右想,然后决定放手一搏。

“所以我就打算查出梅瑞克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准备好的毒药瓶交给受害者。她当天下午到访宽阶宅,不过显然没碰着梅瑞克。

“我直到昨晚才晓得有人瞧见梅瑞克从鳟鱼河跋涉回去——长外套盖过他湿淋淋的衣服——就为了和她在宽阶宅附近的田野会面……”

“而且递了毒药瓶给她!”何顿打断道。“洛克亲眼目睹!”

菲尔博士朝他眨巴眼。

“的确,”他哼道。“昨晚我从洛克口里得知。不过你又是怎么晓得的?”

“我偷听到洛克和一位费蕾夫人讲话。洛克拼拼凑凑,启了个吓着他的疑窦。没错!而且他怒声开骂,说什么年轻人‘真无情’,他讲的根本不是桃乐丝·洛克。他想的是龙尼·梅瑞克。”

“不过——玛歌呢?”希莉雅问。

“你姊姊,”菲尔博士答道,“捧着个素色(我重复一次,素色)棕瓶回到凯斯华。她打算跟她先生力争最后一次。于是她就……”

“她印了个标签上去,”希莉雅耳语道。

“标签,”菲尔博士说,“戏剧性十足地标出‘毒药’两个字。我觉得我可以看到她捧着瓶子竖在索林前头说:‘你看到这是什么吧?放我走,要不今晚我就喝下。得不到龙尼,我就死给你看。’

“索林·马许不信。

“她已经出尔反尔好几次。她已经威胁过自杀好几次。而且这会儿他还瞧见个假标签用婴儿房里的玩具印刷机印出来。(你还记得吧,我问了他是否知道那台印刷机?)她威胁过后,干脆把瓶子公然摆进药品柜。然后你们一行人——气氛紧绷得好可怕——就迈步走向宽阶宅了。”

菲尔博士的雪茄熄了。他把雪茄搁在立着酒瓶、玻璃杯以及玻璃水罐的小几上。他盯着水罐,讲下去。

“除了命案本身,我们无须摘要当晚的事件。龙尼·梅瑞克在派对里出乎意料地受命扮演布香南医生时,着实吓一大跳。不过他已经涉入太深,无法打退堂鼓。

“派对结束。时钟敲过整点。宽阶宅陷入沉睡了。1点——两人约好同喝毒药的时间——之前许久,梅瑞克溜开宽阶宅前往凯斯华。长外套底下,他穿着在鳟鱼河里弄湿的衣物。

“他脱下长外套,游过壕沟,窜身爬上水管。他可以看到他的受害者——不管当时她是在她套房的哪里。我盘问以后发现,当时所有的窗帘都拉开了,帘子底下就是窗台。他看到她在其中一个房间,穿着黑天鹅绒礼服。

“菲尔博士,”希莉雅说,“那件礼服怎么解释?我们都没见过!礼服……”

“黑天鹅绒礼服,”菲尔博士说,“是要搭配黑天鹅绒房间。”

“嗯?”

“你当然可以了解,你姊姊为什么会跟其他在她之前的女人一样,开业当起算命师吧?那是她歇斯底里、受到挫折,厌弃生活的发泄管道——直到她生命里的一切全部在她对梅瑞克的热情下给淡化给挤压掉了。

“和梅瑞克的感情一旦开始,所有那些全给忘了。范雅夫人消失了。她顾客的资料卡给毁了。门也锁上。里头的房间是那段毁掉她的感情的圣地。那件礼服是她扮演范雅夫人时穿的,而且她就是穿着那件礼服让梅瑞克画下她的肖像。”

何顿瞪眼回看。“他画了——?”

“奶奶熊的!”菲尔博士抱怨道。“你难道没注意到壁炉里烧掉什么?你难道没闻到烧焦的帆布?”

“哎。哎,是有闻到!”

“还有烧焦的木棍——排成长方形,上头附着的可能是布屑?还有磨光木头的断片——给他摔断前也许是画架?那房间有天窗,你知道,朝北的天窗,画家的天窗。所以你才会瞧见我在地毯上搜找画架的痕迹。不过那把天鹅绒垫的大睡椅……啊,算了。”

最后这句话希莉雅好像有意见,不过她转了念。

“你——你刚在讲,”她说,“命案的事。讲到龙尼从壕沟爬出来。还说可怜的玛歌盛装准备赴死。然后呢?”

菲尔博士沉思起来。

“这事儿,”他说,“我们没有活人作证。我只能告诉你们,我觉得房间里出了什么事。

“梅瑞克其实不想动手,你知道。可他已经把自己搞到觉得必须处理掉这个女人的地步,他非得走完最后这步,否则永远得不到桃乐丝·洛克。

“他攥住外头的排水管,穿过那扇从来没真关上的窗子窥视浴室。他看到他的受害者站在镜子前头,手里捧的玻璃杯里是掺了吗啡和番木鳖碱的酒精溶液。他看到他的受害者摆出神气活现但又不挺认真的姿态,举起酒杯喝干了。

“不过他很认真。而且他爬过了窗户。

“他冒的险很小:她的先生喝醉了,打鼾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其他所有人都隔得老远。如果她给那身影吓到——脸孔抽扭全身湿答答——歇斯底里的脑袋会假设他是过来和她同死,所以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只停了脚拿条毛巾抹抹头和手。她指向其他房间——她的卧室以及再过去的起居间,领头走去。他跟在后面。到了卧室,她转身时,他就可以拿起什么武器……

“当然你们猜到是什么了吧?

“从卧室拿出来的火炉用具。是你,希莉雅,说了隔早出现在起居间的黄铜柄火钳。凭空冒出来,凶手沾染过。

“她踏进起居间时,头盖骨后头猛遭一击倒地。还没猛到致命,还没猛到在她厚厚的头发底下留痕迹。不过是猛到叫她昏迷不醒直到吗啡可以取她性命。

“他把那美丽不动的躯体拖上长椅——在那间亮着灯的温暖房间里。他得找出她的日记销毁——那本放在中式齐本代书桌里的有名日记。日记没上锁,他把书页烧毁。

“年轻的拜伦全身发寒几乎昏倒。不过他回到了卧室,把她喝过的玻璃杯倒干净,毒药瓶则塞进他口袋。他关掉卧室和浴室的灯。然后往下爬入壕沟。”

菲尔博士停了嘴,喘气浊重。

“不过玛歌·马许,你们可以想见吧,还有求生意志?这会儿我们是‘确定’而非‘假想’了。一个小时以后她挣扎到半清醒状态:吗啡中毒,就要死了,可是喊起救命。索林·马许听到声音。他跌跌撞撞进了起居间——

“而且雷公在上,这人被吓到了!女人呻吟也许是歇斯底里发作,对。当然!毋庸置疑!可棕色瓶子标明了‘毒药’。老天在上,她说要自杀可是当真?索林·马许赶回药品柜。瓶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