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6页)

“你是冒了不少风险,不过,油水也不少,不是吗?”杰森说。他站在轮椅前,脑子转个不停,他拼命地想,想从他的话里找出一点线索,看看是否会有哪个字或是哪一句话能给他灵感,让他联想到更多。这时候,他忽然想到那个信封。他记得德赖·艾本豪森餐厅那个胖子说过:要是里面的钱少了,跟我绝对没有关系。

“那种风险实在太大了,比起来,赚那么一点钱根本不成比例。”夏纳克摇摇头说。他用手撑住轮椅的扶手,把上半身抬起来,大腿的残肢在椅面上摆荡着,看起来有点恶心。“老兄,还没有认识你之前,我日子过得还算满足。我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个退伍的老兵,到苏黎世讨生活。我的腿被炸了,一个残废,一无是处。不过,从前军中的弟兄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被我发现了,他们塞了点钱封我的嘴。其实,日子过得还挺体面的,虽然不是很阔绰,但已经够了。一直到后来,你找上我……”

“真感人,”杰森打断他话,“我们来聊聊那个信封吧——你曾拿着一个信封到德赖·艾本豪森餐厅去,把它交给我们那位可敬的朋友。那个信封是谁给你的?”

“一个传话人。还会有谁?”

“信封是哪儿来的?”

“我怎么知道?信封装在一个盒子里,送到我这来。已经送来好几次了,每次都是这样。我把盒子拆开,然后把信封送出去。其实,这种方式不就完全是遵照你的意思吗?你说过,你不能再到我这来了。”

“信封被你拆过了!”他故意说得很笃定。

“从来没有!”

“你听着,信封里的钱不见了。”

“那就说明他们根本没付你钱。信封里本来就没有钱!”那个缺腿的男人拉高了嗓门说,“不过,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要是信封里没有钱,你怎么可能会接任务呢?你不是已经接下那个任务了吗?所以说,你跑来找我到底干什么?”

因为我必须弄清楚。因为我已经快要发疯了。我看到很多事情,听到很多事情,可是我根本就弄不懂。我本领高强,反应神速……可是,我现在和植物人没什么两样!帮帮我吧!

杰森从轮椅前走开,不经意地朝着那座书柜走过去。书柜旁边的墙上挂了几张直幅照片。从那些照片里,可以看出那个人的出身背景。照片上是一群德国士兵,其中几个手上牵着德国狼犬。那些士兵摆出各种姿势,有的站在营房前,有的站在篱笆旁边……有的站在一面巨大高耸的铁丝网门前。门上的字被遮住了一半,露出几个字母。DACH……

慕尼黑达豪纳粹集中营。

原来他背后那个男人是个纳粹分子。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那个人有了动作!杰森猛一转身,这才注意到轮椅旁边绑着一个帆布袋,那个缺了腿的夏纳克正把手伸进了帆布袋里。夏纳克眼中仿佛快要喷出火来,伤痕累累的脸扭曲狰狞,他的手迅如闪电地从帆布袋里抽了出来。一刹那之间,夏纳克手上已经多了一把短管左轮手枪。杰森还来不及伸手掏枪,夏纳克已经开火了。那一瞬间,子弹击中了他,一阵冰冷的刺痛突然从他的左肩蔓延开,然后又扩散到他的头——噢!老天!他飞身向右扑到地上,在地毯上翻滚了好几圈,抓住那盏沉重的落地灯,朝夏纳克摔去。然后他又继续翻滚,滚到轮椅背后。接着,他蜷起身体,飞扑出去,右肩撞上夏纳克的后背,把那个缺腿的人从轮椅上撞了下来,摔到地上。那一瞬间,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掏枪。

“宰了你,我就可以拿你的尸体去领赏!”那个残废的人大吼着。他在地板上扭来扭去,拼命想稳住自己残缺的身体,以便用枪瞄准杰森。“你杀不了我的!我要亲手了结你!卡洛斯会付钱的!奉主耶稣之名,他会付钱的!”

杰森飞身向左一跃,扣下扳机。夏纳克的头往后一震,脖子喷出一道血柱,死了。

这时,房间门后传来一阵哭泣,哭得很伤心。那种哭声有点嘶哑,听起来闷闷的,那是一种凄厉的哀号,哭声中流露出恐惧与憎恨。那是女人的哭声……对了,那个女人!那是他的人质,他离开苏黎世的通道!噢,老天!他的眼睛看不清楚了!他的太阳穴快痛死了!

他拼命挤眼睛,终于慢慢收起视线。他努力让自己忘掉那种剧痛。这时候,他看到了浴室。浴室的门开着,里面有毛巾、洗脸槽,还有一……一座镜面置物柜。他冲进浴室,猛力把镜面拉开,只是他拉得太猛,铰链被他扯断了,整面镜子摔到地板上,裂得粉碎。置物柜。里头有好几卷纱布,药膏……他把柜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抓在手上。他得赶快离开……枪声。枪声很危险从伯恩逃出银行开始,作者不断提到他手上有枪却不能用,因为枪声是记号,路上会记下他的样子。由此可见,伯恩是隐匿行动的高手,知道什么时候哪些武器并不能用……他得赶快离开,带着他的人质,赶快离开这里!房间,房间。房间在哪里?

那阵哭声,那阵哀嚎……循着哭声的方向就找得到房间了!他冲到门口,用力踹开门。那个女人……他的人质——她叫什么名字来着?那个女人背靠着墙壁,泪流满面,嘴巴微微张开着。他一个箭步冲进房间,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拖了出去。

“老天!你杀了他!”她哭喊着,“他只是一个老人,而且没有……”

“你闭嘴!”他把她推到门口,打开门,再把她推了出去。他模模糊糊地看见外面有些人影,在楼梯间、在栏杆旁边、在屋子里。他们拔腿就跑,跑得无影无踪。他听到几扇门劈里啪啦关上的声音,听到很多人大声喊叫。他用左手抓住女人的手臂,拉扯之际,他感到肩膀一阵剧痛。他推着她走到楼梯口,再硬推着她走下楼梯,他的手扶在她身上,支撑自己的身体。他的右手还抓着枪。

他们走到底下的门厅,走到那扇笨重的门前。“把门打开!”他命令她。她乖乖把门打开。接着,他们经过一整排信箱,走向外门。他暂时放开她的手,伸手去开门,然后探头看看外面的街道,听听有没有警车的警笛。没有任何动静。“走吧!”他一边说,一边拖着她走出门口,沿着石阶走到底下的人行道上。他把手伸进口袋,皱着眉头,掏出车钥匙。“进去!”

进了车子,他立刻拆开纱布,抓了一团压在脑袋旁,止住渗出来的血。潜意识里,他有种很奇特的感觉,仿佛已经解脱了。头上的伤口只是轻微的擦伤。他以为自己头部又中了弹,吓得惊慌失措。还好,子弹并没有射穿他的头骨,没有射进他的脑子。所以,他不会再次经历黑港岛上的那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