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与兽(第3/5页)


场景极其凄惨,然而围观的人们一阵阵地大笑,还有鼓掌的。音乐仿佛骤然提高了八度,鼓点也更急促了,不远处,一些俊男靓女疯狂地摇摆着脑袋和屁股……“王哥您消消气,消消气……”带娟子的妈咪上来拉着王军的胳膊苦苦哀求,“都怪我没调教好,芬妮已经丢了,您得给我留棵摇钱树不是?董哥,您也帮我说说话……”董豹冷笑一声:“王哥飙了,就让他败败火吧。”有了董豹这话,王军更加肆无忌惮了,一把揪住娟子的头发,抡圆了朝她脸上狠狠地扇……但是这回,一只铁钳似的手,将他的腕子,死死地钉在了半空!然后,他打了个哆嗦。王军真的害怕了,因为面对他的这个人,火燎一样蓬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放射出仇恨的光芒——刻骨的仇恨!夜总会里,为了小姐碴锛是常事,头破血流,闹出人命也不稀罕。但眼前这个家伙,无论衣着、气质都完全不像是道上的人物,甚至可以说,他和这花团锦簇的夜总会格格不入。王军定了定神,恶狠狠地说:“你丫他妈哪条道儿上的?敢替她拔份儿?!”“我哪条道儿上的也不是!”呼延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是道儿上的,居然公然和道儿上的头面人物叫板!围观的人都目瞪口呆,然而也就是两秒钟的事情,一个酒瓶就“啪”地砸在了呼延云的头顶上!玻璃茬子、酒、鲜血,顺着呼延云的额头就哗啦啦地流淌下来,呼延云眼前一黑,坐倒在了地上。“操!”董豹攥着剩下那半个酒瓶,狞笑道,“小屄崽子也敢到这里来拔份儿,给我打!”一声令下,夜总会的内保们像鬣狗一样围着呼延云拳打脚踢,疼得呼延云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坐在吧台的郭小芬从呼延云挺身而出开始,就看见了他的一举一动,见他被暴揍,冲上来连拉带扯:“不要打人!不要打人!”然而她纤弱的身体,只被那些膀大腰圆的内保们一搡,就倒退出老远,然后又冲了回来。
也就是因为她的出现,王军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她和呼延云,正是昨天晚上擒拿他的那些人中的两员。他的眼里顿时冒出一股杀气!对着董豹,中指和大拇指一捻,董豹会意,铁一样硬冷的声音:“狠狠打!让他有喘的没吸的!”这是要内保们下杀手。一个内保抬起皮靴,对准呼延云的心窝就要做致命一踹!“等一等!”竟是王军叫了暂停!内保们都愣住了,齐刷刷看着王军,才看到,一片锋利的玻璃片,准准地压在了他的颈动脉上!接着,从他的身后,露出了一个矮胖子得意的笑脸。“朋友!”王军喘着粗气,“想出这道门,就别让我出血。”“你丫,哪儿的?”董豹问。马笑中掏出警官证在他眼前一晃。“操!”董豹骂道,“一毛一,敢跑我们这儿龇屁?!”马笑中不慌不忙地把警官证塞好,拎起一瓶酒,猛地抡起,狠狠地砸向董豹的脑门!董豹哪里料到这个矮胖子会突然发狠,躲闪不及,只听“啪啦啦”一声巨响,董豹捂着满脸鲜血的脑袋躺在地上嗷嗷地惨叫!“豹哥!豹哥!”的呼叫声顿时乱成一团。郭小芬知道,马笑中是在给呼延云报仇。内保们想打马笑中,又不敢。黑道上有所谓三不惹,头一个就是条子。万一混乱之下杀了警察,那整条道儿上都不得消停了。“我让你操!操啊!你妈了个屄的,居然敢跟老子撒野!”马笑中骂着董豹,另一只手上的玻璃片可是一刻也没离开过王军的颈动脉分毫。王军知道这是个心狠手黑、真敢玩儿命的主儿,所以一动也不敢动。“你!”马笑中指了指郭小芬,“扶着那个大侠,先走!”郭小芬扶起呼延云离开了夜总会。“朋友,可以撤火了吧?”王军对马笑中说。“少他妈的废话!”马笑中喊道:“拿酒来!”一个waiter连忙端上一瓶baileys,马笑中冷笑一声:“糊弄娘们儿呢!换vodka。”
王军心里一沉。酒拿来了。马笑中从王军的头顶往下浇,然后掏出zippo,啪地打着,点了根儿烟,叼着烟,用zippo的火苗在王军耳垂上一扫,滋啦一声,吓得王军一激灵。马笑中笑了:“走。”王军为了不被烤全羊,乖乖地在他前面走。出了夜总会大门,马笑中突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一看,原来是郭小芬打了辆出租车,正等他。马笑中照王军屁股狠狠一脚,把他踹趴在地上,蹿上车,司机立刻把车开走了。“你们还不走?等我做什么!”马笑中责备郭小芬。“废话,怎么能扔下你不管!”郭小芬说,“司机,赶快去附近的医院,我们这儿有个人需要包扎伤口。”在医院,医生给呼延云的脑袋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你干吗去了?”郭小芬在诊室外面问马笑中,“让你陪呼延云上洗手间,你倒好,把他一个人扔下,你看看他惹的这祸!”“我追人去了。”马笑中使劲嘬了两口烟。“追谁去了?”郭小芬问。马笑中沉默了一下,才狠狠地吐出两个字:“贾魁!”“啊?”郭小芬非常惊讶,“他在天堂夜总会?”马笑中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然后说:“呼延云这小子误闯封包,倒是立了个大功,我在整个夜总会都没有发现的火柴盒,却在贾魁所在的那个包厢的桌子上看见了——虽然只一瞬,但我敢肯定,绝对是同一个火柴盒。”郭小芬低头沉思,马笑中突然叫了一声“坏了”,把她吓了一跳:“又怎么啦?”“我不是拍了董豹一酒瓶子吗?咱们把呼延云送到离夜总会最近的医院来包扎,董豹那些小弟一定也会把他往这里送啊。”说完,他跳起来就往电梯间跑,刚到拐角,隐约听到“慢点抬豹哥”的一片叫喊声,连忙回来,和郭小芬一起,搀扶着刚刚包扎完的呼延云出了诊室,正慌不择路,一个俏丽的身影闪了过来:“跟我走!”正是刚刚被呼延云搭救过的娟子。
顺着步行梯下了楼,已近子夜,街道漆黑,如泼墨一般。“我常来这所医院看病,你们一出夜总会,我就打车跟着你们。”娟子指着呼延云问,“他……没事吧?”声音发颤。呼延云本来就喝了不少酒,又被酒瓶砸了脑袋,现在处于半昏迷状态。郭小芬说:“他没事。倒是你一身的伤……赶紧进医院诊治一下,然后回家休息吧。”娟子一听,眼里顿时泪光莹莹:“我……我没有家。”一时间,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片刻,郭小芬突然想起了什么:“有种火柴盒,一个同心圆里有两个大写的‘t’字,是你们天堂夜总会专用的吗?”娟子点了点头。“是做什么用的?”郭小芬追问道,“我在disco大厅里没有看到啊。”娟子说:“那是在包厢用的,客人要玩冰火九重天,点酒精炉加热茶水的时候使用。”郭小芬一愣:“什么是冰火九重天?”娟子不再说话。郭小芬料想是不便深讲的事,便和马笑中一起扶着呼延云打了个车,与她告别了。“他怎么办?”在车上,马笑中指着呼延云问:“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郭小芬摇了摇头:“看他这样子,连句话都说不全了,先让他到我家住一晚上吧,你另外打个车回家。”马笑中吹了个口哨:“这小子,好艳福!”“你说什么?”郭小芬瞪圆了眼睛。“我说,他这顿打挨得值!”马笑中哈哈大笑起来。进了家门,摸开了灯,把一团烂泥似的呼延云放倒在床上,郭小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看着这个四仰八叉的家伙,突然觉得他好古怪好矛盾:似乎很聪明,可是又笨到在夜总会里公开拔份儿,挨了顿臭揍;看望陈丹时,说“那不过是一只玩儿大了的鸡”,恶毒入骨,可是刚才又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姐挺身而出,险些把命搭上……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些挨打时吐出的污物。郭小芬用把毛巾浸在热水里,然后轻轻地将他的嘴角擦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