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与兽(第2/5页)


一道门,两个世界。门,玄铁色的门,用霓虹灯装饰得流光溢彩,“tt”两个鲜红的字不停耸动,像毒蛇对天空吐着信子。门的外面,是暗夜,路上的行人、自行车上的骑者、打车的小职员,像蚂蚁一样卑微地于沉默中涌动。门的里面,迈进去,哪怕半步,立刻就——轰!音乐声和鼓点声犹如瀑布一般,席卷着迎头砸下!令人晕头转向。神智恍惚地沿着红色地毯步入disco大厅,就像食物沿着食管被吞咽进了胃。震耳欲聋的声音,分不清音乐还是人的嘶叫,在激光灯、摇头灯数万道幻化光芒的扫射下,所有人的脸上都鬼一样狰狞。自由升降式舞台的正中,一个丰乳肥臀的长发裸女,伸出长长的舌头,舔吮着那根银色的钢管,一手摸乳一手抚臀,胯部活塞般剧烈地前后耸动,玻璃舞池下迸射出妖异的光芒,舞池里无数的影子,一面痉挛一面伸出手,冲裸女张着嘴嚎叫,活像一群在抽水马桶里翻卷向下的秽物……先是失聪,而后失明……只觉得感官被无数因绚而烂的东西咀嚼着,向前的每一步,都成为了自我崩解的过程。“你说什么啊?”郭小芬冲着马笑中大喊。“啊?你说什么?”马笑中冲着郭小芬大喊。两个人喊了半天,才知道对方其实什么都没有说,跌跌撞撞到了吧台。坐下,马上有waiter上来问他们要什么,郭小芬刚说了半句“三瓶啤酒……”就被马笑中一把捂住嘴巴,对那waiter说:“半打科罗娜。”然后在她耳边说:“你是盘子啊?没听说夜总会点啤酒按瓶的!”郭小芬有点不好意思:“我怕这里酒太贵……”“这里一杯白水也要三十!”马笑中斜睨着她,把腿一伸:“想省钱甭来这儿,街边小摊儿,啤酒三块钱一扎,冒顶还带沫儿。”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看着吧台调酒师扭动腰肢,杂耍一般将五颜六色的酒瓶凌空抛掷,腾挪飞转,不由得眼花缭乱。檀木饰金的巨大欢喜佛构成dj台后景,无论毗那夜迦还是观世音化身的美女,坐姿交媾的表情都有着一种狰狞的兴奋,给人格外妖魅的感觉。两个穿着低胸紧身装,超短裙裹着的黑色丝袜散发出诱人肉香的小姐凑了上来,眼皮上贴着的金纸被镭光一照,好像两只叫春的猫。帅哥,不请我们喝杯酒吗?其中一个嘤咛道。马笑中歪着嘴:白喝?当然不啦!那小姐笑着伸出纤纤食指,在他微微隆起的裤裆上画了一个圆圈:喝完酒,推油、打真军、bodymassage、双飞……看帅哥中意哪种啦,出场也可以,不过要灌单的哦……中意?马笑中大笑起来,我最中意的是百家乐和大满贯,可惜里子太薄,弟弟没劲,消受不起二位。两个小姐一看郭小芬,似乎明白了什么,笑得更淫靡了:原来帅哥自带酒水啊,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双双翩然而去。艳福难享,眼福却可以大饱,看着花枝招展的小姐们在大厅里莺回燕转,马笑中酒喝得非常惬意,一边打嗝一边飞哨,一副老行子的架势。瞧见他这副色眯眯的样儿,郭小芬打心里腻味,转头一看呼延云,又不由得愣住了。出于本能,所有人——无论是跳舞的站立的还是坐观的,无不随着音乐和鼓点,共振着肢体的某个部分。唯独他,唯独这个呼延云,就那么冷若冰霜地静静坐着,一口一口地啜着啤酒,钢一样且冷且硬,不受任何诱惑,和整个夜总会所有人都大异其趣。尤其令人不解的是,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冰冷而锋利的解剖刀,无情地划过在舞场中肆虐着的每一具肉体,终于化为嘴角一丝极度蔑视的冷笑……这个怪物!郭小芬想。趁着这个当儿,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舞厅的每一台酒桌,每一只手,每一张吞云吐雾的嘴巴,甚至每一柱仿佛烟火的光芒,但没有看到任何火柴盒的形迹。走,跟我下场子去吧!马笑中抓住郭小芬的手,就要拉她下舞池。郭小芬毫不客气,一把甩开:你喝多了吧?马笑中嘿嘿嘿地笑,他是借酒发情,半打啤酒,郭小芬喝了一瓶,他只喝了两瓶,呼延云倒是闷声不响地喝了三瓶,于是又点了半打。谁想不过片刻,呼延云又咕嘟咕嘟三瓶下肚,双眼迷离着要去小解。你陪他去。郭小芬对马笑中说。马笑中很不情愿地跟着呼延云往洗手间走。呼延云一路踉跄,经过包厢区时,稀里糊涂推开厚厚一道门,入眼是一个脸孔尖瘦、头发稀疏的男人裸着身子,有个穿着橘红色ol套装的长发女郎跪在他两腿之间,一下一下地点着头。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男人大怒,一个烟灰缸就砸了过来!多亏身后的马笑中,一把将呼延云扥了出来:我靠!你丫惹大麻烦了!没看见门上封着包吗?!门重重地关上,门把上挂着一条毛巾。包厢门上挂毛巾,行话叫封包,表示里面正在行事,绝对禁止打扰!如果打扰,有个说法叫“掰棒子”,另一种观点是这三个字应该写成“掰蚌子”,总之是强行断春的意思,在风月场所是大忌中的大忌!呼延云还懵懂着:“我……我要上洗手间。”这个时候,那包厢的门“呼”地拉开了,脸孔尖瘦的男子披了衬衫,提着裤子,敞着怀走了出来,凸出的眼珠子简直要爆裂一般:“操你妈的,是哪个王八蛋敢坏老子的好事?!”马笑中暗暗叫苦,这种事,按照道儿上的规矩,剁手都是轻的。谁知那男子只和他对视了1秒,转身就跑!警察的本能,马笑中拔腿就追!在群魔狂舞的disco大厅里,很快就都消失了踪影。呼延云本来就迷糊,这时也管不了许多,扶着墙找到洗手间解完了手,晃悠着回到大厅。看了看依旧high得高xdx潮迭起的那一群,拣了个空着的座位就瘫了下来,也不去找郭小芬了。这时,卡座那边出事了。王军被高秘书从市局里领出来之后,先找了个骨科医院把被刘思缈卸掉的膀子扶正,然后满世界找“撒火”的地方,就来到了天堂夜总会。他是常客,也是贵客,所以夜总会老总、道上绰号叫“大疤”的董豹,在人满为患的大厅里,特地切出一个卡座,亲自陪他喝酒。酒岂无花?可惜这天不巧,超a级和a级的小姐都已经满活儿了,竟抽不出一朵,b级的小姐大多是飞台的,为防她们钓客,董豹不肯用,跟几位妈咪一商量,只好把刚刚进来的几个、还正在培训中的小姐临时调来充场。
其中最美的一个叫娟子,虽然涂脂抹粉,艳若霞蔚,但是毕竟还是个雏儿,紧张得眉毛直哆嗦,一个劲地闪躲王军的猥亵。王军的手在她双腿之间越插越深,她却越并越紧,把王军的火一下子拱起来了:“操!洗个手都他妈不痛快!”董豹面无表情:“跟王哥赔不是。”“对不起……王哥!”“对不起就完啦?”王军指了指她的Rx房,“来个鸡胸堡给哥哥吃……”娟子咬紧牙,慢慢地摇了摇头。董豹抬了抬眼皮:“妈咪没教你?”娟子一下子站了起来:“董哥……当初我来的时候说好的,我只出素台!”“操!”话音未落,王军一脚把她踹倒在了沙发上。董豹挥了一下手,waiter知道这是要照规矩行事,端着盘子上来了,上面10个椭圆形的马儿樽,都是盛得满满的龙舌兰酒。“喝。”董豹指着酒杯说。娟子拿起一杯,金黄色的液体在灯光的扫耀下,闪烁着烈性的光芒,她一闭眼一仰脖,把一杯酒喝了下去!从嘴到喉咙,顿时像火烧一样,痛苦得她捂着脖子不住地咳嗽。“喝。”董豹说。第二杯酒下肚,娟子实在是忍受不了龙舌兰酒的辛辣了,用手掩口的当儿,伸出舌头在指缝间舔了一下。喝龙舌兰酒,照习惯,是一杯下肚后,舔一口涂在虎口上的盐,再嚼一口柠檬,以冲淡酒的烈性。但是客人戏耍小姐,常常逼其喝“无料酒”,小姐为了对付,便琢磨出个花招,出场前把手在极浓的盐水中洗过一遍,这样即便是不刻意涂盐,只消舔一下手就能让口舌好过一些。这套把戏,王军岂能不知道,抡起粗糙的巴掌,给了娟子一个大耳光,鲜血顿时渗出了她的嘴角。“臭婊子,敢撬面儿?好,我让你丫撬!你丫撬!”说着打开盐罐,把盐往她流血的伤口上撒,疼得她嗷嗷大叫,挣扎中咬了他的手一口。王军大怒,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扇得娟子两边脸顿时肿了起来,从嘴里往外喷血,喷到最后竟吐出一颗牙来。她拼命挣扎,摔倒在地上,在酒桌下面乱爬,王军用皮靴跺她的腿,踹她的后腰,她一面爬一面大哭,嘴里还呜噜呜噜地不断喊着:“妈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