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胁迫 第20章 最后期限(第4/9页)

“别紧张,哈里森警官,”他说,“大楼今天非常安静,一个光脚的人走过也会有回声的。”

“好吧,我们就在走廊那边,那叫什么名字?”

“公共休息室。”

“对。”

他们离开了,泰德打开标有优秀生申请字样的档案。在他的想像中,他不断看到罗立在迅速而不易察觉地眨眼,而且听到一个声音对他说他已经超过期限了,他已经跨过黑暗的一边了,那是恶魔的所在。

电话在那儿,没有响。

“快点,”他看着它想,把申请档案堆在学校配发的IBM电脑打字机边的桌子上。“快点,快点,我就在这儿,就在一台没装窃听器的电话边,所以,快点,乔治,给我打电话,给我打电话,给我独家新闻。”

但电话在那儿,没有响。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看一个空档案柜。他在忙乱中把所有的档案都拿了出来,不仅是那些申请上写作课学生的档案,连那些想选“生成语法课”学生的复印件都拿了出来。

泰德走到门边向外张望,哈里森和曼斯特正站在系公共休息室门外,喝着咖啡,茶缸在他们的大手中像咖啡杯一样小。泰德挥挥手,哈里森也挥挥手作为回答,并问他完了没有。

“还有五分钟。”泰德说,两个警察都点点头。

泰德走回办公桌,把选写作课的档案和其它档案分开,并开始把后者放进档案柜,他尽可能干得慢些,等着电话铃响。但电话就在那儿,并不响。他听到走廊另一头有电话铃响,声音被关着的门减弱了,在这桩安静的大楼中听起来很吓人。也许乔治把电话号码弄错了,他想,轻声笑笑。事实是,乔治不会打电话来了,事实是,他泰德错了。显然,乔治另有图谋。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呢?乔治·斯达克擅长搞阴谋诡计。虽然这样,他还是非常确信——

“泰德?”

他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最后半打档案摔到地上。当他确信它们不会滑落时,他回过头。罗立就站在门外,他那巨大的烟斗像个水平观测镜一样向前伸着。

“对不起,”泰德说,“你吓了我一跳,罗立。我的思想正在万里之外飘着呢。”

“有人打电话找你,打到我的电话了,”罗立和气地说,“一定是搞错电话号码了,幸亏我在里面。”

泰德感到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好像他胸中有只鼓,有人开始使劲敲起来。

“对,”泰德说,“幸亏你在。”

罗立审视地瞥了他一眼,浮肿的、微红的眼睑下那双蓝眼睛敏锐而又好奇,甚至到了无理的程度,这和他心不在焉的举止很不相称。“你一切都好吗,泰德?”

“不,罗立。这些天有个疯狂的杀手在外面,他是我的一部分,这家伙能控制我的身体,能让我做用铅笔刺我自己之类的荒唐事,我认为我没有发疯本身就是胜利。现实一片混乱,老伙计。”

“一切都好?为什么不一切都好吗?”

“我似乎感到这句话中有点儿讽刺意味,泰德。”

“你搞错了。”

“是吗?那你为什么看上去像被一只车灯照着的鹿一样呢?”

“罗立——”

“我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人就像那种推销员,你向他电话购物只是为了确保他别亲自到你们家来。”

“没事儿,罗立。”

“很好。”罗立看上去并不相信。

泰德离开他的办公室,沿着走廊向罗立的办公室走去。

“你去哪儿?”哈里森在他身后叫道。

“罗立办公室有我的电话,”他解释说,“这里的电话号码都是按顺序排的,那家伙准是把号码搞错了。”

“而且刚好打到今天惟一在这儿的教员那里?”哈里森怀疑地问。

泰德耸耸肩,继续向前走。

罗立的办公室杂乱却舒适,还有一股烟斗味——两年的戒烟显然除不去三十年抽烟留下的味儿。一块镶有罗纳德·里根照片的镜框挂在墙上。弗兰克林·巴林格像百科全书一样厚的《美国民间传说》正摊开在罗立的办公桌上。电话筒从叉簧上取了下来,正放在一叠空白蓝皮本上。看着话筒,泰德感到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又笼罩了他,就像被裹到一张早就该洗的毯子中一样。他转过头,以为会看到罗立、哈里森和曼彻斯特三人并排站在门口,就像电话线上的麻雀一样。但办公室门口空无一人,他可以听到罗立沙哑的声音从走廊那边传过来,他已经强留住两位警察谈起话来,泰德怀疑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拿起电话说:“你好,乔治。”

“你的一周已经过去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说,是斯达克的声音,但泰德怀疑现在他们俩的声音波纹是不是还会完全一致。斯达克的声音变了,变得粗糙刺耳,就像一个看运动比赛的人喊得太久后的声音,“你的一周时间过去了,你却什么也没干。”

“你说得对,”泰德说,觉得非常冷,不得不努力使自己不发抖,那种寒冷似乎来自电话本身,像小冰柱一样从耳机的小孔中冒出来,但他同时也很愤怒,“我不会去做的,乔治。一周,一月,十年,对我来说都一样。为什么不接受事实呢?你死了,而且不会活过来了。”

“你错了,老伙计,如果你要错到底的话,你就一直错下去吧。”

“你知道你听上去像什么吗,乔治?”泰德说,“你听上去好像你正在溃烂。那就是为什么你要我再次开始写作的原因,对吗?失去凝聚力,那就是你写的。你正在慢慢死去,对吗?你很快就会变成碎片,就像一辆漂亮的一匹马拉的马车那样。”

“那跟你没关系,泰德,”那沙哑的声音回答说,这声音从粗糙的男低音变成一种刺耳的声音,然后又变成尖声细语——好像声带突然发不出声了——接着又回到男低音上,“我身上发生的一切跟你无关,那只会分散你的注意力,伙计。傍晚前你必须开始动笔,否则你这狗杂种会后悔的,而且不止你一个人后悔。”

“我不——”

咯嚓!斯达克挂了电话。泰德沉思地看了话筒一会儿,然后把它放回叉簧上。他转回身时,哈里森和曼彻斯特正站在那里。

“谁打来的电话?”曼彻斯特问。

“一个学生,”泰德说,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撒谎。他真正确信的惟一一件事,就是他心中有一种恐惧感。“只是一个学生,和我原来想得一样。”

“他怎么知道你在学校?”哈里森问,“他怎么又打到这位先生的电话上了呢?”

“我投降,”泰德谦恭的说,“我是个隐藏很深的俄国间谍,那其实是我的联络方式,我会悄悄地去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