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残局(第3/11页)

当他们驱车在冷嗖嗖的秋雨中前往墓地时,卡普喋喋不休地谈论着此人的自杀。他似乎是在努力接受这现实。他说他以前从未想到当那些刀锋开始搅动时,一个人竟仍能把……把自己的胳膊放在里边。但品彻特这样做了,不知为何他这样做了。就是在这时,葬礼在安迪眼里显得悲惨起来。

他们两个只参加了下葬形式。死者亲属和朋友紧紧挤在一堆黑色伞花下,安迪和卡普远远站在他们身后。安迪发现记着品彻特的傲慢和他的装模作样;记着他没完没了。令人不快的神经抽搐似的笑是一回事;而看着他身穿丧服,头戴面纱的妻子紧紧抓着两个儿子(小儿子大约和恰莉一样大,两个人看上去震惊而又茫然,就像受了药物麻醉)的手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面色苍白。憔悴的她肯定知道那些亲戚,朋友全都明白她丈夫被发现时的样子:穿着她的内衣,右臂已被削到了肘部,洗涤槽中。壁橱上都溅满了他的鲜血,他的肉块——

安迪抑制不住地想要呕吐。他在瑟瑟冷雨中俯下身,拼命克制着,前方传来牧师抑扬顿挫的声音。

“我想离开。”安迪说,“我们可以走吗?”

“当然可以。”卡普说道。他本人看上去也很苍白,显得衰老。身体状况不佳,“我今年已参加了太多的葬礼,所以也就挺得住了。”

他们悄悄从人群中走开,并肩朝婉蜒的铺满沙砾的车道走去。卡普的小型雪佛莱轿车停在送葬队伍的尾部。路边的柳枝向下滴着雨水,神秘地沙沙作响。三。四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他们周围晃动。安迪想他现在肯定知道美国总统的感受如何了。

“你知道,那谣言对遗孀和两个孩子都很不利。”卡普说。

“她会……嗯,得到很好的照顾吗?”

“从钱上讲,非常不错。”卡普平淡地说。车道就在眼前了。

安迪已经能看见卡普黄色的维加就停在路边上。两个特工悄无声息地坐进它前面的那辆比斯开湾,另外两个钻进了它后面的一辆普次茅斯。“但没人能补偿那两个孩子。你看见他们的脸了吗?”

安迪默然。现在他感到了内疚,就像腹部有一把锋利的锯片在搅动。他宽慰自己说他当时的处境岌岌可危,但这并不能减轻他的内疚感,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将恰莉的脸紧紧捧在手里……恰莉和她身后一个险恶的人影,一个叫约翰·雨鸟的独眼海盗。这人骗取了她的信任以便能够早日——

他们上车后卡普发动了引擎。·前面那辆比斯开湾启动了,卡普紧随其后。那辆普次茅斯也相继跟上。

安迪突然奇怪地感觉到自己肯定再次丧失了特异功能——如果他试一下的话,肯定什么都不会发生。这是那两个孩子脸上的神情所带来的报应吗?

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试一试。

“我们要随便聊聊。”他对卡普说着,在脑中“推”了一下。

这功能仍在,而且头疼几乎马上就开始了——这是他使用功力过于频繁所不得不付出的代价,“这不会影响你开车。”

卡普似乎在椅子中坐得很舒服。他伸向方向灯的左手停顿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正常。维加车平稳地跟在引道车后面,穿过巨大的石往来到大街上。

“当然,我想我们的谈话不会影响我开车。”卡普说。

他们离伊塔总部有二十英里远;安迪在汽车离开基地和到达墓地的时候都注意过里程表。大部分路程是在品彻特告诉过他的301号公路上。这是条高速路。他估计自己只有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来安排一切。过去的两天中,他基本都是在考虑这件事,而且认为自己已周密地计划好了每个细节……但他非常急切地需要了解一件事。

“你和约翰·雨鸟能保证恰莉会合作多长时间,卡普顿·霍林斯特?”

“不会大长了。”卡普说,“雨鸟将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巧妙,所以你不在时,他是惟一真正能控制她的人。替身父亲。”他接着用一种低沉、几乎像在唱歌的声音说,“当她父亲不在时雨鸟就是她的父亲。”

“而当她不再合作时,她就会被杀死?”

“不会马上。雨鸟能让她做得再久些。”卡普打开指示灯开上了301公路,“他会假装我们发现了他们在聊天;发现了他在教她如何应付她的……她的问题;发现了他给你递条子。”

他不作声了,但安迪已无需再问。他感到恶心。这些人在孤寂的环境中赢得了她的好感,而一旦骗取她的信任后便误导她为自己的目的服务。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因为如此容易就愚弄了一个孩子而沾沾自喜。在无他技可施的时候,只要告诉她她惟一的朋友、勤杂工约翰将失去工作而且可能还会根据(官方机密法案)的规定被起诉——只因为他是她的朋友,就能使她屈服,恰莉会自愿完成余下实验的。恰莉会同意的。她将继续合作。

我希望很快就能见到这个家伙。我真的希望。

但现在没有时间去想那些……而且如果一切都按他的计划进行,他根本就不必见到这个雨鸟。

“已经决定让我一个星期后去夏威夷。”安迪说。

“是的,不错。……

“怎么去?”

“坐军队运输机。”

“你和谁联系安排这一切?”

“帕克。”卡普迅速答道。

“帕克是谁,卡普顿·霍林斯特?”

“维克多·帕克里治。”卡普说,“他在安德鲁斯。”

“安德鲁斯空军基地?”

“当然”“他是你朋友?”

“我们一起打高尔夫球。”卡普脸上隐隐浮现一丝笑意,“他爱打斜线球。”

安迪想:好消息。他的头像一颗至牙似的阵阵作痛。

“你能不能今天下午给他打电话说你想把航班提前三天?”

“嗯?”

“这会有麻烦吗?许多书面报告?”

“哦不会。帕克会把书面报告砍掉。”刚才那个有点奇怪,并不真正高兴的微笑又出现“他爱打斜线球。我跟你说过吗?”

“是的,是的,你说过。”

“噢。那就好。”

汽车以限速五十五英里的速度前行。雨已经变成了牛毛细雨。刮雨器来回摆动着。

“今天下午给他打电话,卡普。一回去就打。”

“给帕克打电话,好的。我也正在想是不是该给他打电话了。”

“告诉他我必须在星期三被运走,而不是星期六。”

四天并不足以让他身体恢复原气,三个星期还差不多——

但现在事情马上就要进入一个关键时刻。终局已经开始。安迪必须面对摆在面前的事实。他不愿——也不能——再把恰莉留在这个雨鸟的掌握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