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抚慰黑夜行者 Chapter 2 胡同里的碎尸案(第3/7页)

“眼下还很难说,”他说,“我们还没有发现任何血迹,而且尸体支离破碎,所以要找到很多血迹是不可能的。”

这听起来太没劲儿了。我喜欢把死尸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响动,没有痕迹,没有血滴。如果杀手是另一条啃骨头的狗,那和我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顺畅多了。“死尸在哪儿?”我问文斯。

他把脑袋朝六米开外的那个地方一歪。“在那儿呢,”他说,“就在拉戈塔那儿。”

“哦,我的天,”我说,“这个案子是拉戈塔主管吗?”

他又朝我假笑:“杀手的运气不赖呀。”

我瞧了瞧,一小群人围在一堆摆放整齐的垃圾袋旁。“我什么也没看见哪。”我说。

“就在那儿。在那堆垃圾袋里头。每个袋子装着尸体的一部分。杀手把死尸切成碎片,包装起来,活像圣诞礼物。你以前见过这样的事吗?”

我当然见过喽。我自己就是这么干的。

迈阿密上空阳光普照,这时的谋杀现场令人感觉怪异,不那么紧张。即使是最诡异的谋杀也显得不真实,不能让人动情,仿佛你置身于迪士尼乐园中一个新鲜而冒险的区域,置身于宝宝熊的世界。

冷藏货车过来了。

午餐用完后请将餐盒扔到相应的垃圾箱里。

我并不是因为看到了肢解的尸体而心烦意乱,绝不是。我的确很讨厌那些邋遢的杀人犯,他们把尸体的体液弄得满世界都是。不然的话,我看到被肢解的死尸就像看到肉店里的排骨。新来的警察和旁观者到谋杀现场总会呕吐。阳光带走了一些刺激,将一切都变得洁净而整齐。也许就因为这个我才喜欢迈阿密。这是一座十分整洁的城市。

今天迈阿密阳光灿烂,天气炎热。穿着西装的人此时都想找个地方把衣服挂起来。哎哟,在这个肮脏不堪的停车场可找不到挂衣服的地方。只有五六辆小汽车和那个垃圾箱。垃圾箱被推到咖啡馆旁边的一个角落里,紧靠着一堵灰泥墙壁,墙上架着带刺的铁丝。咖啡馆的后门就在那儿。一个面色阴郁的年轻姑娘进进出出,忙着给现场的警察和技术人员端送古巴咖啡和糕点。穿着各色制服的警察三三两两地在谋杀现场逛游着。不是故意惹人注意,给旁观的人群施加压力,就是为了确保自己知道事情进展到了哪一步,而现在他们又多了一样东西要处理——除了咖啡和糕点外,他们还得处理手中的外套。

犯罪实验室的那几个伙计没穿西装,他们觉得穿两个口袋的人造纤维保龄球衫就够了。我自个儿穿的就是一件这样的球衫。球衫的底色是酸橙绿,上面画有几个伏都教1的鼓手和几棵棕榈树。很时髦,也很实用。

我走近死尸周围的那群人,去找穿人造纤维保龄球衫、自称是未婚天使的安杰尔·巴蒂斯塔。此人在验尸室工作,这会儿他蹲在一只垃圾袋旁边,眼睛一个劲儿地瞄着垃圾袋里头。

我走到他的身边,也急于瞧一瞧垃圾袋里面的东西。凡是能引起德博拉注意的东西都值得一瞧。

“安杰尔,”我说着挨近他,“咱们找到什么了?”

“小白脸,你说‘咱们’是什么意思呀?”他说,“这具死尸上没有血迹,没你的事啊。”

“我已经听说了。”我在他的身旁蹲下来,“是在这儿下的手,还是从别处运来的?”

他摇了摇头:“很难说。垃圾箱每周清理两次,这具尸体在这儿大概放了两天。”

我环顾停车场的四周,然后望着酋长汽车旅馆陈旧得发霉的正门:“旅馆里有什么发现?”

安杰尔耸了耸肩膀:“他们还在搜查,不过我估计什么也找不到。在前几起谋杀案中,这个家伙用的是就近的垃圾箱,哈。”

“什么?”

他用一支铅笔拨开塑料袋:“瞧这儿的切口。”

一条被肢解的大腿露了出来,在强烈的阳光下显得分外苍白、僵硬。这条腿是从踝骨处被干净利落地切断的。腿上有一个小小的蝴蝶花纹,蝴蝶的一只翅膀被切到脚的那一块上去了。

我吹了一声口哨。这个家伙简直就像在做外科手术,手脚真麻利,干得比我还漂亮。“手法真干净。”我说。尸体切割得很整齐,很干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干净、整洁、没有血迹的死人肉。太妙了。

“真他妈的绝呀,又漂亮又干净,”他说,“尸体肢解没有完成。”

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身体,注视着袋子的深处,里头没有动静:“安杰尔啊,依我看,该做的都做了嘛。”

“瞧这儿,”他说着忽地拨开另一只垃圾袋,“这条腿被切成了四段。简直就像是用尺子量着切的,对不?而这条腿,”他指着刚才让我羡慕不已的那块踝骨说,“这条腿怎么只切成了两段?这是怎么回事呀?”

“我当然也不知道,”我说,“没准儿拉戈塔探长能弄出个所以然来。”

安杰尔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们俩都极力装出不动声色的样子。“也许她能,”他说着,转身干自己的活儿去了,“干吗不去问问她?”

“安杰尔,回头见。”我说。

“好的。”他回答道,然后低头看着塑料袋。

几年前有谣传说,米格迪娅·拉戈塔探长是跟人睡觉走后门调进凶案组的。瞧瞧她的模样,你还真会信以为真。她五官端正,美丽诱人中又有一种深沉而高贵的气质。她的衣着打扮完全是布鲁明戴尔2连锁店的最新时尚,整个儿一货真价实的艺术家。但谣传不可能是真的。首先,虽然她外表看起来很有女人味,但我从没见过哪个女人的内心像她那样充满了大丈夫的气质。其次,她为了自身的升迁,工作十分勤奋,雄心勃勃,唯一的缺点就是特别青睐那些比她小几岁的帅哥。所以我敢肯定,她进凶案组靠的绝不是自己的肉体,而是因为她是古巴后裔,善于玩弄权术,会拍马屁。在迈阿密,这几样本事加起来远远比拿肉体去交易更吃得开。

拉戈塔的确是个马屁精,简直是世界级的马屁高手。她靠拍马屁青云直上,坐上了凶案组探长这把交椅。可惜干她这一行,她那点儿拍马屁的技巧全无用武之地;而作为警探,她更是糟糕透顶。

没本事的人得到奖赏也是常有的事。不管怎么说,我得跟她合作,所以我使出浑身解数去赢得她的好感。这多少比想象的容易一些。大多数人内心淳朴,说不出那些愚蠢、露骨、令人作呕的话,值得庆幸的是,我根本就没有淳朴的内心,所以我在她面前什么恶心的话都说得出来。

我走近咖啡馆附近的那群人,拉戈塔正在用连珠炮似的西班牙语询问一个人。我会讲西班牙语,甚至也会一点儿古巴的西班牙语。可是拉戈塔说十句话,我顶多听得懂一句。其他西班牙语国家的人压根儿听不懂古巴方言。古巴的西班牙语的全部目的似乎就是用一只隐形的秒表来记录说话的速度,像最后三秒冲刺那样,把要说的话在最短的时间内一股脑儿全端出来,因此所有的辅音都给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