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莫洛克的信徒 Chapter 10 黑夜行者归来(第2/6页)

“好了,德博拉,”我说,“如果你累得不想工作,跟我们直说,不然别说废话。你跟我一样清楚——”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事,你也一样。”她飞快地说。

“那说明你从来没注意过。”我说。我发现自己的语气也变得尖刻起来,这让我有点儿惊讶。情感?我?“那张留给科迪的名片已经说了所有我们想知道的情况。”

“除了地点、原因、谁,”她吼着,“我还等着你们再提供点儿关于这些的线索呢。”

尽管我已经准备好朝她吼回去,可实在不知道该吼些什么。她说得对。科迪和阿斯特丢了,这并没有让我们云开雾散,得到能让我们找到凶手的线索,只能说明事态更严重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会不会是威尔金?”我问。

她挥了挥手。“他们盯着他呢。”她说。

“跟上次似的那么盯着?”

“劳驾。”丽塔打断我们,带着马上就要歇斯底里的语气,“你们都在说什么呢?难道就没有办法……”她的声音被一阵新涌上来的呜咽淹没了。德博拉看看她,又看看我。“求求你们了。”丽塔说。

她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旋,好似将最后一滴痛苦滴进我空虚的心里,又洇染扩散,和遥远的音乐融合在一起。

我站了起来。

我感到自己微微摇摆着,听见德博拉叫我的名字。然后音乐声大了,柔和而又迫切,好像它一直都在那里,只等着被我听见。接着我听到那鼓声召唤着我,好似从天地之初就在召唤我,但此刻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接近那极致的快乐。它叫我跟随它,投身到音乐中。

我记得自己非常愉快,时候终于到了。尽管我能听见德博拉和丽塔在跟我说话,可是她们说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什么也比不上这勾魂的音乐和诺言终于兑现的幸福。我冲她们微笑,好像还说了句“劳驾”,然后走出德博拉的办公室,完全不理会她们诧异的表情。我走出警局,朝着停车场另一端走去,音乐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一辆车正在那儿等着我,这让我越发开心,我冲过去,脚步追随着美妙的音乐。我一到近前,后侧车门应声而开,然后我失去了知觉。

我从没这么快乐过。

快乐如彗星横扫过夜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我砸来。它旋转着充满我的全身,又将我带入浩瀚宇宙,那里有着全知全能的和谐、爱和理解——无边无际的幸福,在我心里,为我而生,包围着我,天长地久。

它像一张温暖厚重的毯子裹挟着我,到处是无穷尽的快乐、快乐、快乐。我向高空旋转,越来越高,越来越快,接收到更多的快乐。一阵巨大的声音响起,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间小小的黑屋子里,没有窗户,只有硬硬的水泥地面和四壁。我不知道这是哪儿,我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门上方有唯一的小灯,我躺在地上,被它那微弱的光笼罩着。

快乐消失了,只剩下疑惑,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我没有了快乐,也没有了自由。尽管房间里没有牛头,地板上也没堆着过期的阿拉姆语杂志,可我还是很快就把这些事情联系到了一起。我跟着音乐,感觉狂喜,失去知觉。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莫洛克俘获了我,不管它是真的还是只是个神话。

不过不能想当然。也许我梦游着来到了某个储藏室,想出去只需转动门把手。我站起来,稍稍费了些力气——我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不管是什么东西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想必用了药物。我站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保持平衡,深吸几口气之后终于站稳。我朝房子一边走了一步,摸到了墙,非常坚硬的水泥墙。门摸上去和墙一样厚重,而且是被牢牢地锁住的。我拿肩膀去撞,它纹丝不动。我在小屋子里走了一圈,这比一个比较大的储物间大不了多少。房间中央有个地沟,这是唯一称得上装修过的地方。这让人有些泄气,因为它意味着要么我得用这排水沟作为私人用途,要么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如果是后者,我也不清楚早退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幸还是不幸。

不过我对此无能为力。我读过《基督山伯爵》,还有《曾达的囚徒》,我知道如果能找到一把勺子或一个皮带扣,会比较容易在今后十五年让我挖个逃生通道出来。可是他们连一把勺子都没留给我,这些人!而我的皮带扣本来是很合用的。从这里我看出这些是什么样的人了,他们很仔细,很有经验,不讲起码的精神文明,因为他们一点儿不在乎没有皮带的话我的裤子会掉下来。可我还是不知道他们是谁,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以上这些信息都对我不大有利,而且让我不知所措,除了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等待。

我不知道黑夜行者去了哪里,科迪和阿斯特去了哪里,我也不能从这小屋出去。

我又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打转,这次比较慢,寻找一切可能存在的破绽。房屋一角是个通风口,这是逃生的好机会,如果我能跟老鼠一样大的话。门旁边的墙上有个电路开关,有了。

我走到门边用手摸摸,门非常厚重,完全没可能撞开或撬锁,要出去必须借助炸药或筑路机。我又看看房间,哪儿也没有这两样东西。

身陷囹圄、束手就擒、与世隔绝、终身监禁,这些词儿没能让我好受一点儿。我把脸贴在门上。期待还有什么用?期待什么?回到我了无生趣的世界?就此彻底消失,对德克斯特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透过厚厚的门,我听见了什么声音,一些高频噪声从外面传来。声音越来越近,我辨认出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正在和另外一个更高更急切的声音争辩,后者听起来非常熟悉。

阿斯特。

“笨蛋!”她经过我的门前时说,“我不想……”然后他们走远了。

“阿斯特!”我拼命喊着,尽管知道她绝不可能听见。而且为了证明愚蠢是多么顽固的行为,我还双手砸门,并再次大喊:“阿斯特!”

当然,没有回音,只有手掌上的震颤感觉。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我滑坐到地板上,靠着门,等死。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我精疲力竭。听到阿斯特那桀骜不驯的小嗓音透过门传进来,我一下子没了力气。我坐在那儿,驼着背,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盘算着怎么利用墙上的开关自我了结,忽然感到门外有人转动把手,然后有人推门进来了。

我感到自尊心大大受伤。我反应慢一点儿,他们就得寸进尺,我便再次受伤。从伤口上,从我空虚的心田上,慢慢绽放出如早春的花朵一般夺目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