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女巫同盟的末路(第4/11页)

我说过了,自由真的就是个泡影。每次我们以为自己有得选择,其实只是因为没看见正顶着肚皮的那把枪。

我放下手枪,把手举高到自尊能容许的高度,从树后走出来。

“漂亮!”阿兰娜喊,“现在蹚过河,穿过树林,小猪。”

这话挺伤人。我是说,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儿,被叫“小猪”应该不算什么,只不过是微小的自尊在所有重大灾难之外又被稍稍地晃了一晃。可能是我最近生出来的半人类的敏感性让我没必要地夸大了它的作用。可是,小猪?我,德克斯特?四肢匀称、体格健壮、在生活的考验中被打造得精致完好的我?我真讨厌这样,于是我运气发功,给丘特斯基发出信息,让他仔细地朝阿兰娜开一枪,不要一枪毙命,这样她能多痛苦一会儿。

当然了,与此同时,我慢慢地朝河岸走去,双手举在空中。

在岸边,我站了一会儿,抬头看看阿兰娜和她的火枪。她鼓励地挥挥。“过来吧,”她说,“踩着舷梯过来,老笨蛋。”

你跟武器没法儿说理。我踏上舷梯。我的脑子里飞速转着各种不可能的方案:潜到船下,躲开阿兰娜的枪,然后呢?憋气好几个小时?顺流而下寻找救援?再发个内功,唤来一群有心电感应的准军事部队?除了爬上舷梯上到“复仇”号的甲板上,别无他法。于是我照做。那是陈旧歪斜的铝板,我得抓住左边的破缆绳。我趔趄了一次,赶忙抓紧摇荡的绳索。在短得要命的时间之后,我已经站在了甲板上,面对着三支瞄准我的火枪。比枪管更黑暗无情的,是阿兰娜蓝色空洞的眼睛。她站得离我太近了,当别人用强力胶带捆我的手时,她看着我的表情充满感情,这真让我不安。

“真棒,”她说,“这会很好玩儿,我都等不及了。”她转身朝公园大门望着,“另一个在哪儿?”

“他就来,”博比说,“我收了他的钱。”

“他最好马上来,”阿兰娜说,回头看看我,“我不喜欢等。”

“我不介意。”我说。

“我真想马上开始,”阿兰娜说,“今晚时间挺紧的。”

“别伤害那个女孩。”德博拉又说一遍,这回她咬着牙。

阿兰娜把目光投向德博拉,这对我倒不错,但我感觉这会对我妹妹非常不利。“你对这小母猪倒跟个老母鸡似的,是不是啊?”阿兰娜说着朝德博拉走去,“为什么呢,探长?”

“她只是个女孩,”德博拉说,“一个孩子。”

阿兰娜笑笑,露出满口白牙。“她似乎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她说,“这恰好也是我们想要的,有什么不妥?”

“她不可能想要那个。”德博拉气哼哼地说。

“可她就是想要,亲爱的,”阿兰娜说,“有些人的确想被吃掉,就跟我想吃他们一样真实。”她笑得很灿烂,“真得都能让人信仰慈爱的神了。”

“她只是个混账孩子,”德博拉说,“她会好的,会走出来,她有爱她的家人,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这么说来,要是听任同情和所有你说的美妙想法,我应该放了她?”阿兰娜哼哼着,“家人、教堂、小狗、鲜花……你的世界肯定很可爱吧,探长?可是我们这些人的要黑暗一些。”她看着萨曼莎,“的确要黑暗一些。”

“求你,”德博拉说,她看上去绝望而脆弱,我从来没见她这个样子,“放了她吧。”

“我不同意,”阿兰娜干脆地说,“激动了这么久,我都不耐烦了。”她从桌上拿起一把非常锋利的刀。

“不!”德博拉愤怒地大吼,“你个浑蛋,不!”

“是的,我恐怕必须如此。”阿兰娜说着,带着冷冷的兴味看着她。两个保镖把德博拉控制住,阿兰娜看着他们搏斗,显然很享受。她举着刀朝萨曼莎走去,同时没忘了盯着德博拉这边。她显得有些犹豫。

“我从来都对切肉这道工序不在行。”她说。博比和他的喽啰们凑过来,互相推搡着,使劲儿压抑着兴奋,好像小孩子想偷偷混进电影院。“所以我才会忍那个爱迟到的杂种,”阿兰娜说,“他对这个非常精通。”她拍拍萨曼莎的脸,萨曼莎把头转过来,张开了眼。

“时间到了?”她迟钝地问。

“只是零食时段。”阿兰娜告诉她,萨曼莎微微地笑了。很显然她这昏昏沉沉的开心反应是来自于药物,好在这回不是摇头丸。

“太棒了,好吧。”她说。阿兰娜看看她,又看看我们。

“来啊,动手吧。”博比说。

阿兰娜冲他笑笑,然后伸手抓住萨曼莎的胳膊,我只看见刀光一闪,眨眼间,她就把姑娘上臂的大部分肉切了下来。

萨曼莎发出一声介于呻吟和哼哼之间的喊叫,既不是愉快,也不是痛苦,而是一种带着痛楚的幸福。我脖子上汗毛倒竖,咬紧了牙。德博拉勃然大怒,疯了一样地把一个保镖摔在甲板上,另一个的枪也掉了,马尾辫保镖冲过来用巨掌把德博拉劈倒在地。她倒在那里一动不动,跟一个旧的布娃娃一样。

“把这位好探长带下去,”阿兰娜说,“看住她。”两个随从抓起德博拉,拖着她往船舱走。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她被两人拖着的样子,她看上去毫无生命迹象。我本能地朝她的方向迈了一步,可是也就刚动了下脚趾,巨汉保镖就捡起掉了的火枪,顶着我的胸口,我只得看着他们把我妹妹拖进船舱。

保镖逼我转过去面对阿兰娜,她把烧烤架的盖子掀开,将萨曼莎的肉丢进去。马上传来嗞嗞的响声,一缕热气升起。

“哦,”萨曼莎恍惚地低声叫着,“哦,哦。”她被捆着的身体慢慢动了一下。

“两分钟后翻一下。”阿兰娜对博比说,然后转向我,“好了,小猪。”她说着伸手过来捏捏我的脸颊,不像慈爱的老奶奶,更像肉店里精明的顾客在检查肉制品。我想挣脱,可是没那么容易,一个巨汉正拿枪在背后戳着我的后脊梁。

“你干吗老叫我猪?”我说。这听上去像个耍脾气的孩子,可是我也没什么别的招儿了,形势不由人,只能从道德高度批评一下。

我的问题把阿兰娜逗乐了。她又伸手过来,这回是两只,捏着我的脸蛋怜爱地左右摇晃。“因为你就是我的小猪!”她说,“我肯定、一定以及必定要好好吞了你,亲爱的!”这回她眼中射出一小束光,黑夜行者惊慌地扇动着翅膀。

我得说,我经历过比这还要危险的时刻,总能想办法逃脱,但问题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觉得自己脆弱得不堪一击。我再次被绑起来,后背有枪顶着,面前是个更要命的捕食者。而我的头儿德博拉昏过去了或者更糟,萨曼莎显然已经命悬一线。我手里唯一的王牌是丘特斯基,他正藏在某处,全副武装,杀伤力十足,只要他还活着就绝不会让德博拉受伤,顺带着也不会让我受伤。只要我能让阿兰娜一直聊,丘特斯基就能赶来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