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天使(第2/4页)

 

他摇摇挂在办公桌旁的电话,通知轮机长过来。轮机长立刻从他的船舱赶来,他名叫约克,身材高大,年纪也比船长大,戴着一副厚厚的牛角边眼镜。他读完电报后,关切地摇摇头。“我并不觉得意外。”

 

“你是说,你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完全是这样,不过……上船这六个月来,他偶尔和我提到过,在夜里值班的时候,或在机房时,他常常会吐露一点。他知道,因为他娶了老板的女儿,很遭人妒嫉,但是,他告诉我,他愿意跟任何人交换老婆,每次谈到这事,他都很痛苦。”

 

“他说过原因吗?”

 

“他说她是个宠坏了的女人,不适合做家庭主妇。她不会做饭,不会做菜,什么都不行。她只喜欢过享乐的生活……参加宴会、上夜总会,等等。他曾经以为,她婚后就会定下心来,好好过日子,可是他想错了。”轮机长犹豫了一下,补充说,“上次航行中,他曾经向我透露说,他怀疑他妻子可能有男朋友,他正在仔细调查。他遇到重大事情时总是表现得非常冷静。平时却是很容易冲动的。”

 

“看来这一次他没有控制住自己,去叫醒他,让我们听听他的说法。”

 

“他还没有睡觉,我经过他房门时,灯还亮着。我去叫他,说你有事要见他。”

 

副轮机长马丁穿着拖鞋和睡衣进来了。在这种时刻被叫到船长的船舱,意味着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但马丁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跟在轮机长后面。他二十多岁,中等个子,人很瘦削,但很英俊,有一双充满自信的棕色眼睛,右眼上部有一道深深的白色伤痕,那是一次蒸汽表爆炸,被玻璃划伤的。

 

船长一言不发,把电报递给他。

 

马丁面不改色地读完电报,还给船长,很坦然地说:“我早料到了。”

 

“那么,你真的谋害了你妻子?”

 

“你要那么说也可以。”

 

“我能怎么说?”

 

“我不是有预谋的。那是……嗯,那只是巧合。你一定还记得,由于蒸汽设备爆裂,船推迟了十二小时出航。前一天我十一点离家,为的是中午接班。每次船在下午六点出海前,我总会在码头打个电话给莎拉,跟她道别。最后一次,我像平常一样打电话给她,但没有告诉她,出海时间推迟到第二天清晨六点。我怀疑她有外遇,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借此把事情搞清楚。”

 

马丁瞥了轮机长一眼,好像提醒他,自己曾向他吐露过心事。马丁很痛苦地接着说:“她的男朋友在我们家,正准备过夜,刚好被我撞上了,他急急逃了出去,我也没有拦他,我只注意莎拉。她先是很惊恐,很快就镇定下来,她问我为什么没有出海,为什么不打电话就闯回来,还说我太卑鄙了。”

 

马丁冷笑一声。“我卑鄙!我火冒三丈,一下子捏住她的脖子,据我的感觉,可能扭断了她的脖子。我离开时,她躺在客厅的地毯上。”

 

“后来呢?”

 

“我直接回到船上。我想一两天后,邻居们找到她,或者男朋友没有她的消息,会打电话报警的。”

 

雷蒙德船长把电报扔到桌子上,严肃地说:“我要把你锁在货物管理员的舱房里,听候公司方面的进一步指示。你可能被交给波多黎哥当局,等候引渡。或者留在船上,一直到我们返回美国。”

 

“船长,”马丁说,“为什么不让我留在工作岗位上呢?我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而影响工作。反正我也逃不了。”他瞥了轮机长一眼,后者因为怕人手不够,同意地点点头。

 

“明天就到波多黎哥了,我们天亮时就靠岸。”船长说。

 

“我向你保证,”马丁认真地说。

 

“你谋害你妻子那天晚上,就逃过一次,”船长提醒他,“我不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那时我有点失常,只想回到船上值班。如果我想逃跑的话,就不会回到船上了。”

 

船长一皱眉:“我接到指示,要采取必要措施防止你逃跑。现在,我要把你锁在货物管理员室,那样,船上的水手就不会抱怨有个杀人凶手在他们中间工作、睡觉。收拾你的东西去吧,我在下面货舱等你。”

 

马丁似乎想说什么难听话,但忍住了,他猛地一转身,走了出去。

 

船长看看轮机长,后者一直没有说话。“如果我听他的话,就显得我软弱无能。”船长说。“不过,我认为他是诚恳的,”轮机长温和地说,“我认为他并不想逃跑。如果你让他继续工作,没有人会抱怨的。他人缘不错。再说,你也没有必要把电报的事告诉他们。”

 

“你这么说只是因为缺少人手,”船长讽刺地说,“我想老板不会认为这是个好方法。”

 

船长从桌子边的木板上取下钥匙,朝轮机长点点头,向货物管理员的房间走去,轮机长跟在后面。管理员的房间在右舷甲板下面,只有在船靠岸卸货时,才有人住,因为那时需要管理员来监督卸货工作。房间只有一道门和一个通气窗户,都通往安装抽水机的房间。大部分甲板上的应用物品,都存放在这里,最大的东西就是汽油桶。

 

船长打开房门和窗户,拧亮灯,开开电扇,这时,马丁拎着一个小行李袋走了下来。船长对马丁说:“明天早晨我会让厨师给你送吃的,另外,我们靠岸时,我要让大副来给你戴上手铐,以防你逃跑。”

 

马丁沉默不语,好像不屑回答。

 

船长和轮机长走出去,当他锁上房门时,心想:他这么做,一定会非常满意的。

 

凌晨三点时,又遇上了狂风暴雨,船不得不减速行驶,同时,不停地拉汽笛,以警告别的船只,免得相撞。但是,它还是与另一艘船撞上了。

 

十五分钟后,轮机长打电话到驾驶室,报告说机房进水。大副穿上油布雨衣,急忙赶到下面去看破损情况,他回来报告说,船身被撞了一个大洞,刚好撞在机房和后货舱的联接处,船正在下沉。

 

船长把所有船员召集到甲板上,宣布弃船,然后他告诉三副,拿上货物管理员房间的钥匙,把马丁放出来,让他上救生艇。船长正在自己的船舱收拾文件时,三副一脸沮丧地出现了。“船长,他出不了来。船相撞时,那些汽油桶被撞得堵在管理员房间门口,把门堵得死死的。他让我把钥匙给他,他想从里面推开油桶,但那也行不通。我告诉他,我去找船长。”

 

“窗户呢?”

 

“有一部分也被挡住了,只够我伸手把钥匙递给他。”

 

现在,整条船上一片黑暗,只有甲板上的几盏灯还发出昏暗的亮光,那是一台紧急发电机发出的。船长抓起—个手电筒,跑到外面甲板上,左右船舷都挤满了人,大家都在昏暗中急急忙忙地解缆绳,放救生艇,深怕船突然沉下去。船长只能从里面的梯子下去,来到货舱。在手电筒的照射下,船长发现门的确被油桶顶住了。那些汽油桶本来是要送往一个新开的加油站,桶是用木板钉着的,怕它们滚动。两船相撞,固定的木头被撞松了,桶就堵在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