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花朵(第2/2页)

 

船长决定掉头回去寻找,船长在处理事情上有时很固执,我想他这么做是出于对珍妮的同情,即使明知找到鲍比的机会是很渺茫的。

 

我急忙赶回报务室,珍妮穿着轻便的上衣和粉红色的休闲裤,黑色的大眼睛充满了痛苦。我告诉她石油工人的话,她轻轻地说了声“我的梦!”就昏倒在地。

 

我派人去找船上的医生和一位女报务员,珍妮醒来后,我陪她回到船舱,医生在离开她的船舱时,给了她一些镇静剂。医生走后,珍妮哭着对我说:“这全是我的错,我再也见不到鲍比了。”

 

我则认为这是鲍比的错。C区船舱的窗孔,在左舷栏杆的下面,想从窗孔钻进去的话,必须先翻越栏杆,抓住栏杆最下部,再把脚降低到窗孔,插进去,两脚先滑进去,再把手从栏杆处下移到鱼尾板边,当双肩安全进入窗孔后,再放手。这艘船没有空调,窗孔敞开,让海风吹进。

 

我知道,船上有好几个服务员用这种方式为没有带钥匙的旅客开过门。可是那通常都是在船停靠在港口时,才敢做这种冒险的事,在海上,尤其是在夜晚,在船正航行的时候,没有人这么做过。鲍比一定是疯了。

 

当船回到鲍比可能的落水地点时,天还很亮,海面平静如镜,对寻人很有利。

 

以鲍比可能落水的地点为中心,船长命令绕一大圈,一直忙到天色暗了下来,也没什么结果。整条船笼罩在一种阴郁的气氛之中。当船长下令放弃搜索,照原航线行驶时,大家都承认,船长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但是,船长并没有放弃希望。他陪我到下面船舱看望珍妮,想安慰她。珍妮仍然躺在床上没有动,她相信她的梦是由于鲍比之死而来的。她还换了一身黑色衣服。

 

“你不能这样就放弃希望,还早呢,”船长说,“鲍比很可能被附近的船只所救,假如拯救他的船是没有无线电的小船只的话,你就不可能这么快得到鲍比的消息。只有等小船到了下一个港口,才会有消息。可那个港口也许在地球的另一边。”

 

可是珍妮只是哭泣。当船长离开之后,她哭着对我说,“我本来可以把梦见花的事告诉他的,但是他不会像你一样,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我也不可能像你那样清楚,珍妮,那个梦可能意味着家族中的其他人,而不会是鲍比。那个梦也可能是个错误,它并不意味着死亡。”

 

“菲尔,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你只是和每个人一样,想用假希望来安慰我。”

 

“我是真心这么想,不是在骗你。你自己看不出来,因为你迷信你的梦,迷信正伤害你,使你执迷不悟。”

 

“我不能承受更大的打击了。”

 

我无法劝解珍妮,她为鲍比而伤心,认为他已经死了。第二天,她整天都留在船舱里,饭不思,茶不想,拒绝接受同船旅客的同情和安慰。我把时间全都花来陪伴她,在令人心碎的哭泣间歇,她总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或者坐在椅子里,眼睛死死盯着门上的门拴。偶尔,她会呻吟说,“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事先没有料到会出事?”

 

那天晚上,我回房休息之前,我又去船舱中看看她,只见梳妆台上有一份没有动过的食品,咖啡也冷了。我连门还没有关上,珍妮就哭叫道:“没有鲍比,我活不下去。”

 

我并不担心珍妮会自杀,因为她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珍妮,”我劝告她说,“别太难过了,这样你身体会垮的。鲍比见到你这副样子,会很难过的。”

 

“你别再折磨我了,我再也见不到鲍比了,我要发疯了。”

 

珍妮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流露出一种异样的神情,这神情让我感到害怕。也许她真疯了,我感到很难过,现在唯一能使她保持心灵健康的,就是希望鲍比还活着这一信念了。在我看来,唯一能使她免于崩溃的事情,就是鲍比获救的消息。

 

第二天上午大约七点钟,我收到一封令我欣喜若狂的电报,那是鲍比打来的,他被一艘没有无线电设备的帆船救起,他一直没法和我们联络,一直到帆船把他送到阿根廷的圣胡安市。我没有摇电话找服务员,而是亲自冲到舱房去找珍妮。我敲敲她的门,但里面没有反应。我想珍妮也许终于睡着了,就推开门,向里面张望。

 

没有珍妮的影子,浴室门开着,我大声喊她,也没有回答。我想她也许上甲板了。我正准备离开时,发现了一个信封,它夹在梳妆台的玻璃上。一看见它,我的心凉了半截——珍妮失踪了,留下一封信。我再次进入房间,看看信上的名字。那是留给我的,信的内容把我吓坏了。

 

“再见,亲爱的菲尔,我到阴间去见鲍比了。珍妮。”珍妮在窗孔前放了一把椅子,她不但要去阴间与鲍比相会,而且还选择了同一个地点离开人间。我知道船第二次掉头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珍妮不会游泳。

 

当珍妮开始人生的最后旅程时,魔鬼的笑声也许紧随其后。这回她的梦,不是预示鲍比的死亡,而是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