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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做什么?”索萨问,“我之前开过两年那东西,那家伙能在空中把我们打成火球。”

这时候,夜空中又划过一声巨响。邮政飞机机身中弹,还有一发子弹穿透舱底,擦过索萨,将挡风玻璃击碎了。索萨见状拉下操作杆,直挺挺地跌落到下面的云层中,容克88S的轰鸣声从头顶传来,如同一团阴影从上方飞过。

玛尔提诺跪倒在地,努力爬出舱门。机舱被打出不少枪眼,两面舷窗也碎了。凯尔索躺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一个座位。萨拉蜷着身子,趴在布劳恩身上,后者躺在地上,制服上全是鲜血。他眼珠子转了转,忽地全身一阵抽搐,就再也不动了。

萨拉抬头,脸色异常平静:“他死了,哈里。”

玛尔提诺什么也没有说,也无话可说。他转身回到驾驶舱,紧紧扒住舱壁。飞机紧接着穿过云层,急速降落。容克88S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的时候,邮政飞机又颠簸了起来。

“混账!”索萨愤然道,“尝尝我的厉害。”

鲍姆蜷缩在地上,抬头看哈里,脸上带着惨笑:“还记得吗?他是芬兰人,他们可不喜欢我们德国人。”

邮政飞机冲出云层,在三千英尺高空中继续下落。

“你在干什么?”玛尔提诺失声叫道。

“不能在那朵云里和他玩躲猫猫了,他肯定能抓到我们。我还留了一手。他的飞机快,我们的慢,所以这种触底爬升对他来说很难。”索萨又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残酷的微笑,“看看他有没有那么厉害吧。”

他继续下落。在七八百英尺高度时,容克88S又出现了,直冲邮政飞机飞来。它太快了,邮政飞机只好侧过机身避让。

索萨降到五百英尺的时候停止了降落。“来吧,你这头猪,看你怎么死。”他说道,双手稳如磐石。

在这一刻,玛尔提诺见识到了索萨的才华,理解了芬兰人身上佩戴着的那些勋章,还有那枚骑士十字勋章。一种奇妙的冷静渐渐充盈他的全身。仪表盘上的亮光、从破碎的挡风玻璃间吹来的风,都变得不那么真实了。

就在这时,容克88S又朝他们的尾迹猛扑过来。索萨拉起操作杆,开始爬升。容克88S的飞行员迅速侧过机身想要回避碰撞,但那种高度、那种速度,除了扎进海浪,他无路可逃。

索萨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你输了,我的朋友。”他柔声道,然后把操作杆拉回原处,“好啦,我们重新飞上去吧。”

玛尔提诺打开门往外看去,机舱内满目疮痍,风从不计其数的孔洞灌进来,布劳恩被血浸透的尸体仍在地上,萨拉蜷缩在凯尔索边上。

“你俩还好吗?”他问。

“没事,别担心我们。一切都结束了吗?”萨拉问。

“可以这么说。”

他回到驾驶舱,索萨这时已经把飞机拉升到六千英尺的高度了。“看样子这个老家伙已经被打成筛子啦,不过好像哪儿都没坏。”芬兰人说。

“试试无线电。”玛尔提诺挤进副驾驶座。试着扭了几个频段,似乎一切正常,“我把这事告诉他们。”他一边说话,一边呼叫特别行动机构的紧急频段。

海因尼・鲍姆试着点烟,但是双手抖个不停,只好放弃。“我的天!”他呻吟道,“真是惊悚的终章。”

索萨的声音里透出愉悦:“告诉我,英国战俘营的伙食好不好?”

玛尔提诺微笑道:“哦,我们可不会送你去战俘营。对你,我们可有特殊安排,非常特殊的安排。朋友。”话音刚落,他就和特别行动机构联络上了。

泽西的控制室里,阿德勒站在无线电旁,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取下耳机,慢慢转过身来。

“看在上帝的份上,怎么回事?”内克尔问道。

“刚才是瑟堡指挥部的来电,容克88S坠毁了。”

“你说什么?什么叫坠毁了?”

“那架飞机的飞行员一直和指挥部用无线电通信。开始的时候,他打得很猛,但是突然之间,指挥部就和他失去联系了,而且从雷达屏幕上也找不着他。他们猜想,他是扎进海里去了。”

“我大概知道原因,”霍夫尔柔声道,“是索萨。他是个了不起的飞行员,水准高超。我早该想到这一点,他还是我亲自选的呢。那邮政飞机呢?”

“还在雷达屏幕上,正朝北飞向英国海岸。我们没法阻止他了。”

房间里一片沉默,雨水顺着窗户蜿蜒而下。内克尔说:“现在怎么办?”

“我拂晓时坐鹳式飞机离开,”霍夫尔对他说,“邮政飞机的飞行员能送我走。我必须尽早见到元帅隆美尔。”

“之后呢?”内克尔问,“柏林听说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举措?”

“天知道,我的朋友。”霍夫尔露出一抹疲惫的微笑,“前景惨淡啊,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

索萨第二次改道之后过了十五分钟,玛尔提诺收到了回信。

“玛尔提诺,请回话。”

“这里是玛尔提诺。”他回答。

“你的目的地是霍恩里机场。在五千英尺的高度飞行,等待下一步命令。护卫队几分钟内就能赶到你们那里。”

玛尔提诺转向索萨,他还戴着耳机。玛尔提诺问道:“你听到了吗?”

芬兰人摇头道:“我听不懂英语。”

玛尔提诺把命令翻译了一遍,然后挨着鲍姆蹲下:“目前为止,一切都好。”

鲍姆站起来指着外面:“看外边。”

玛尔提诺转身看去。月光下,一架喷火式战斗机出现在左舷外。他看向右舷的时候,发现那儿也有一架。他戴上副驾驶的耳机。

一声清脆的声音说道:“玛尔提诺,听得见吗?”

“这里是玛尔提诺。”

“你现在离怀特岛还有二十英里,我们要下降到三千英尺,开进内陆。我来领航,我的朋友殿后,指引你们前进。”

“真是我们的荣幸。”他迅速地把指令翻译给索萨听,然后便坐了回去。

“一切都好吗?”鲍姆问。

“都好,他们要把我们带进去。还有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

鲍姆心情激动,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这时候,他那点火的手一点儿也不颤了。“我觉得我像是逃过了一劫。”

“我懂。”玛尔提诺说。

“你真懂吗?我怀疑。我参与过斯大林格勒的战役,跟你说过吗?那是德军史上最大的惨败,三十万士兵死亡。机场跑道关闭前一天,我伤了脚,坐上一架容克52飞了回来。那架飞机虽然破旧,但是能用,就和这架一样。九万一千人当了俘虏,其中有二十四个将军。为什么是他们,不是我呢?”

“这么多年,我也在寻找类似问题的答案。”玛尔提诺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