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6页)

一边聆听着收话器,一边祈祷着他的推断没有错。

“厢型车到什么地方了?”莱姆听见塞林托问。

“两个街区之外。”霍曼答道,“我们在车上,慢慢地朝列克星顿接近。已经距离市区的车阵不远了。他……等一等。”他停顿了好一阵子。

“什么事?”

“我们看到了几辆车子:一辆尼桑,一辆斯巴鲁,还有一辆本田佳美,不过车上坐了三个人。那辆尼桑越来越接近我们了,或许就是这一辆,我看不清楚车内。”

林肯·莱姆闭上眼睛。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他唯一一根未受损的手指——紧张地在盖着床铺的棉被上敲打。

“喂?”斯蒂芬对着电话说。

“怎么样?”乔迪答道,“我还在这里。”

“庇护所的正对面?”

“没错。”

斯蒂芬正朝着那幢建筑物的对面看,没有乔迪,也没有黑鬼。

“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事?”乔迪问。

斯蒂芬想起了他的膝盖和他碰在一起时,那股嘶嘶地电流。

我下不了手……

士兵。

斯蒂芬用左手抓住遥控引爆器的盒子,说:“仔细听我说。”

“我正在听你说话。我……”

斯蒂芬按下了传送讯号的按钮。

爆炸的声音巨大得吓人,比斯蒂芬预期的还要响亮。周遭的窗户震得咯咯响,百万只鸽子骚乱地振翅飞向天空。斯蒂芬看到了庇护所顶楼的玻璃和木片散落在建筑物旁的巷道里。

比他预期的还要成功。他原本预期乔迪会待在距离庇护所不远的地方,或许在停在前方的警用厢型车里,或许是在巷子里。但是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般幸运,乔迪实际上就在屋子里面,太完美了!

他很想知道还有什么人死于这一场爆炸。

林肯那一条虫子,他祈祷。

还有那名红发警察?

他仔细地查看庇护所的周围,看到一道浓烟从顶层的窗口冒了出来。

现在只要再等个几分钟,等到其他的消防队过来加入他就行了。

电话铃响了起来,莱姆下达指令让电脑切断无线通讯,然后接了电话。

“喂。”他说。

“林肯,”是朗·塞林托,“我用的是一般电话,”他说,“让特别行动频道空出来留作狩猎专用。”

“我知道,说吧。”

“他引爆了炸弹。”

“我知道。”莱姆听见了爆炸声。庇护所离他的卧室有一两英里远,但是他的窗子还是震得咯咯直响;窗外的游隼也跟着振翅翱翔,因为这一阵骚扰所造成的不悦而缓慢地在天空中盘旋。“大家都没事吧?”

“那个死排骨乔迪被吓坏了。除此之外,一切都好。不过联邦调查局的人认为庇护所的损坏比他们预期中还要严重,他们已经开始发牢骚了。”

“告诉他们,我们今年会提早缴税。”

萨克斯在地铁站搜寻的微量证物当中所找到的聚苯乙烯,让莱姆猜测到了这一颗放置在手提电话里的炸弹。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塑料炸弹的残余物,和希拉·霍罗威茨的公寓里那一枚炸弹的配方只有一些差异。莱姆只是简单地将聚乙烯残层和棺材舞者交给乔迪的手提电话进行比较,就明白了有人曾经旋开外壳。

为什么这么做?莱姆当时十分疑惑。而唯一让他觉得合乎逻辑的理由只有一个,所以他找来了第六辖区的爆破小组。两名警官安全地卸除了炸弹,并将一大团塑胶炸弹和引爆回路从电话中移走,然后用同样的回路换上小型炸药,装设在一个置于一扇窗户旁边,像迫击炮一样对准巷子里的油桶。他们在房间里塞满了防爆毯,回到走道上,将已无杀伤力的电话交还给乔迪。乔迪颤抖着双手接过来,并要求他们证明炸药已经移除。

根据莱姆的猜测,棺材舞者的策略是利用炸弹将注意力从厢型车上移开,为自己制造更为有利的攻击机会。他可能已料到乔迪会自首,所以当他拨这个电话的时候,会站在负责这项行动的警察旁边。一旦除去了指挥官,棺材舞者成功的几率就更大了。

诡计……

没有任何一个罪犯比棺材舞者更加令莱姆痛恨、更令他想要追捕、更令他渴望动手刺穿那颗热乎乎的心脏。不过,莱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刑事鉴定专家,他对这家伙的出色有一种秘密的钦佩。

塞林托解释:“我们有两辆车子盯住了那辆尼桑。我们准备……”

好长一段时间的停顿。

“真是愚蠢。”塞林托嘀咕。

“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因为没有人打电话通知中心,所以消防车赶来凑热闹了。没有人打电话告诉他们不要理会这次的爆炸。”

莱姆也忘了这一点。

塞林托继续说:“刚刚得到回报,诱饵车已经朝着东区驶近。尼桑一直跟着,大概在厢型车后四十码的地方,距离罗斯福大道上的停车场大约只剩下四个街区了。”

“很好,朗。阿米莉亚在吗?我要和她说话。”

“天啊。”他听到后面有人在叫,是鲍尔·霍曼,莱姆心想,“我们这个地方被消防车包围了。”

“是不是有人……”另外一个声音问,然后逐渐消失难辨。

不对,是因为有人忘了打电话,莱姆心想。你不能事事都考虑周到……

“我再打给你,林肯。”塞林托表示,“我们得想想办法,消防车已经开上人行道了。”

“我自己会打电话给阿米莉亚。”莱姆说。

塞林托挂断了电话。

窗帘放了下来,房间里一片阴暗。

珀西·克莱害怕极了。

她想起她用陷阱捕捉到的那只野鹰,以强壮的翅膀用力拍击的那一幕。爪子和喙就像刚磨过的刀锋一样凌空舞动,还有疯狂的尖叫声。不过最令珀西感到害怕的是那只大鸟恐惧的眼神。它无法飞向天空,迷失在惊骇当中,让它显得无助。

珀西也有着相同的感觉,她憎恨被关闭在庇护所里,盯着墙上那几幅愚蠢的挂画——大概是来自大卖场的垃圾。松垮的地毯、廉价的水盆和水壶、松绒线织的粉红色破烂床罩,其中一角还被扯出了十多条旋绕的线头;或许某个黑手党的线人曾经坐在这个地方,不由自主地拉扯那块白色的节状编织物。

再喝一口酒吧。莱姆对她说了关于陷阱的事,棺材舞者会跟踪那辆他认为搭载了珀西和黑尔的厢型车,他们会拦截他的车子,然后不是逮捕他就是杀了他。她的牺牲就要由棺材舞者付出代价了,再过十分钟之后他们就会逮住他,那个杀了爱德华,并且永远地改变了她生活的男人。

她信任林肯·莱姆,也相信他;不过她相信他的方式,就像她相信航空交通指挥中心一样。他们会通报你空中并没有气流,但是你却突然发现自己正从两千英尺的高度,以每分钟三千英尺的速度往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