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4页)

“你真是好人。”

“事实上,我也必须赶她走。我这人就像一根刺,你只看到我好的一面。”他停顿了一下,又问,“尼克的事……与你想离开巡警队有关吗?”

“没有。呃,算有一点吧。”

“你害怕了?”

她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街上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所以尼克才会如此下场。你知道吗,是环境改变了他。事情已不像我爸爸巡街时那样,那时要好得多。”

“你的意思是,街头的情况已经和你父亲告诉你的故事不同了。”

“或许吧。”她承认。萨克斯倒在椅子上,说:“我真的有关节炎,只是没我装出来的那么严重。”

“我知道。”莱姆说。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观察证物,然后得出结论。”

“所以你才硬要我加入这个案子?你知道我是装的?”

“我要你加入这个案子,”莱姆说,“是因为你比你自认为的要好。”

她报以一个古怪的微笑。

“知道吗,萨克斯?你使我想起过去的自己。”

“是吗?”

“我告诉你一个故事。那时我刚从事犯罪现场鉴定工作一年左右,有一次接到凶杀组的通报,说在格林尼治村的一条小巷里发现一具尸体。当时我们组里所有老资格的警探都出去执行任务了,只好由我负责处理这个现场。我记得很清楚,那年我二十六岁。我赶到现场开始勘察,发现死者是市卫生局的头头。当时,他尸体周围散落着大量的拍立得照片,到处都是,你真应该看看那些照片——他一定是华盛顿街那种性虐待俱乐部的常客。哦,我差点忘了,当人们发现他时,他身上穿着一套非常刺激的黑色迷你裙和网眼长袜。

“于是,我封锁了现场。突然,一位探长出现了,抬腿就要跨过封锁线。我知道他是想让这些不光彩的照片消失在被送进证物室的路上,但我当时天真得很,才不关心什么照片的事——只是担心有人会走进现场。”

“P,保护犯罪现场。”

莱姆咯咯地笑出声来。“所以我不许他进来。当他站在封锁线边冲我大吼大叫,试图想硬闯进来时,我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开始对我破口大骂,我告诉他,现场必须完全保持原状,直到资源组的人来接手为止。你猜,最后谁出面了?”

“市长?”

“没有,是副市长。”

“而你要他们全离开?”

“没人可以进入现场,除了采集指纹和拍照的人员之外。当然我的代价是被派去打印失踪的流浪人员名单,整整干了六个月。不过我们最终成功地逮到了凶手,有些线索就来自于那些拍立得照片,事实上,刚好就是被报纸拿去登在头版上的那一张。我那时就像你昨天早上做的一样,萨克斯,铁了心要封锁铁路和十一大街。”

“我没有想那么多。”她说,“我只是这么做了而已……你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

“别这样,萨克斯,你知道自己适合到哪里去。去街上。巡警、重案组或资源组,不管哪里都好……但公共事务部?你在那里会烂掉的。对某些人来说那是件好差使,对你却不合适。别这么快就放弃。”

“哦?你就没有放弃吗?伯格来这里做什么?”

“我的情况有所不同。”

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是这样吗?不过,她还是先起身去拿面巾纸。等她坐回到椅子上时,才接着问道:“你就没有放不下的过去吗?”

“过去曾有过,不过现在已经释怀了。”

“和我说说。”

“真的,那没有什么……”

“你没说实话,我看得出来。别这样……我都说了我的事。”

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但他知道这不是非自主神经反射。他的微笑消失了。

“莱姆,快说吧,”她坚持说,“我很想听。”

“好吧,那是好几年前的一个案子,”他说,“我犯了错误,一个很大的错误。”

“告诉我。”她为他们俩各倒了一指深的威士忌。

“那是一宗家庭谋杀案,夫妻两人住在中国城的一幢公寓里。丈夫射杀了妻子,然后自杀。我没花多少时间就做完了现场勘察,我做得很快,结果犯了一个典型的错误——在还没看到现场之前,我就对现场发生的事件有了先入为主的判断。我找到一些纤维,无法判断来源,但我断定是这对夫妻从外面沾回来的。我还发现了子弹的碎片,但没和现场找到的枪支比对。我也注意到击发的痕迹,但没有反复检查以验证手枪击发的位置。我做完检查,签上名,就回办公室了。”

“后来呢?”

“那个现场是被精心设计过的。这实际上是一宗抢劫谋杀案,而且罪犯还没有离开那间公寓。”

“什么?他还在那里?”

“在我离开现场后,罪犯从床底下钻出来,开始拔枪扫射。他杀了一名鉴定技师,射伤一名医护助理,然后冲到街上,和一组听见呼叫赶来支援的巡警发生枪战。罪犯被巡警射中,后来伤重死了,但他也射杀了一名警察,打伤了另一个。他还开枪射杀路人,当时刚好有一家人从中国餐馆用完餐出门回家,罪犯拿其中一名小孩当人体盾牌。”

“哦,我的天啊!”

“那家的父亲名叫科林·斯丹顿,一点儿没有受伤,而且还受过战时医护训练——急救中心的医护人员说,当时他有时间足以抢救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只要他能及时帮他们止血。但是,当时他吓傻了,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妻儿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

“天啊,莱姆,但这不是你的错,你……”

“让我说完。这件事还没完。”

“还没有?”

“那个丈夫回到纽约北部的家中不久,整个人就崩溃了。他被送进精神病院,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他试图自杀,被医护人员关进防止自杀的特别监护所里。起初,他想用一张纸割腕——一本杂志的封面纸。后来,他又溜进图书室,在管理员的卫生间里找到一个玻璃杯,打碎后用碎片割腕。医护人员把他抢救过来,又让他在医院里多住了一年。最后,他出院了。但一个多月后他再次自杀,这回用的是刀子。”莱姆冷冷地补上一句,“这一次,他成功了。”

宣告斯丹顿死亡的讣告,被奥尔巴尼市的验尸官传真到纽约市警察局公共事务部。那里有人把这个消息通过内部邮件转寄给莱姆,随信附了一张便条:供你参考——我想你会感兴趣。那个人这样写道。

“接着是内务部的人来调查我,鉴定我的专业能力。他们指责我有失职守,我以为他们会开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