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01001/第四十一章

除了头和手指,怀亚特全身其他地方都不能动弹,他清醒过来时觉得痛楚难耐。他也不知道自己晕过去多久了。

他看得见毕晓普,后者仍躺在办公室里,血似乎已经止住,但呼吸仍非常吃力。吉勒特也注意到,他和毕晓普赶到时飞特正在装箱的电脑古物仍在原地。这些纪念品价值上百万美元,飞特他们竟忍心丢下,这让他很惊讶。

现在他们当然已经走了。这座仓库紧邻温彻斯特路通往二八〇号高速公路的入口。正如他和毕晓普的预料,飞特和肖恩能避开塞车状况,现在可能已经到了北加利福尼亚大学,正在杀害游戏这一关的最后一个目标。他们——

可是,等等,痛得头昏脑涨的吉勒特心想,我怎么还活着?他们没理由放他一条生路。他们为什么不——

他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惨叫声,离他非常近。吉勒特听了大吃一惊,用力转头去看。

帕特里夏·诺兰正弯腰看着飞特,而飞特则忍痛靠坐在支撑着肮脏天花板的金属柱子旁。诺兰平常凌乱的头发现在在后脑勺紧紧扎成发髻,此时的她不再是从事网络安全防卫工作的计算机高手的样子。她用验尸官的眼神盯着飞特。飞特的双手垂在两侧,并没有被捆绑起来,吉勒特推测她也用电击棒对付过飞特。不过她现在放下了高科技的武器,而是拿着飞特用来袭击毕晓普的铁锤。

所以,她不是肖恩。那么她究竟是什么人?

“你知道我不是闹着玩的。”她对飞特说,同时朝他平举着铁锤,仿佛手持教鞭的教授,“伤害你可容易得很。”

飞特点点头,脸上汗水直流。

她一定看到了吉勒特的头移动了一下。她看了他一眼,认定他不具有威胁性,因此将视线转回到飞特身上。“我想要陷阱门的源代码。藏在哪里?”

飞特朝诺兰背后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点点头。她瞄了一眼显示屏,举起铁锤,狠狠地捶在他的腿上,响起一声可怕的闷响。他又一次惨叫。

“你才不会把源代码放在笔记本电脑里,带着四处跑呢。那份是假的,对不对?那台电脑里叫做陷阱门的程序究竟是什么?”

她扬起铁锤。棒槌学堂·出 品

“粉碎机四号。”他张大嘴巴。

这种病毒一旦载入电脑,能摧毁所有资料。

“乔恩,这个没用。”她凑近飞特,松垮的针织毛衣和裙子延展得更厉害,“现在你听着,我知道毕晓普没有请求支援,因为他正带着吉勒特逃开。就算他请求了支援,也没人会来这里,这得多亏你的帮忙,马路全都堵得死死的。我有的是时间,可以逼你说出我想知道的东西。而且,相信我,做这种事情我很在行,我是个老手。”

“妈的。”他喘着气说。

她镇定地抓住飞特的手腕,慢慢向外拉开他的手臂,放在水泥地板上。飞特想抗拒,却无能为力。他盯着张开的手指,铁锤在上方移动。

“我想要源代码。我知道你没藏在这里,你一定上传到某个地方藏起来了,藏在有密码保护的FTP网站。对吧?”

FTP的全名是文件传输服务站,是骇客喜欢存放程序的地方,储存地点可能是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的电脑系统。除非你知道文件传输服务站的地址、用户名和密码,否则寻找起来如同在雨林里寻找微型胶卷一样困难。

飞特迟疑着。

诺兰用安抚的语气说:“看看这些手指……”她抚摸着飞特粗钝的手指,随后低声说,“源代码在哪里?”

他摇头。

铁锤飞快地向飞特的小手指落下。吉勒特连撞击声都没听见,只听见飞特嘶哑的惨叫声。

“我可以花上一整天和你周旋,”她平静地说,“我不嫌麻烦,这只是我的工作。”

飞特突然满脸怒容。原本自制力极强的他,玩MUD游戏的专家级玩家,如今完全无能为力。“去操你自己吧!”他虚弱地笑起来,“反正你永远也找不到想操你的人。你是个失败者,是整天和电脑打交道的老处女,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她眼中怒火一闪,但很快又消失了。她再次扬起铁锤。

“不要,不要!”飞特大叫,深吸一口气,“好吧……”他告诉了她一个网址,还有用户名和密码。

诺兰拿出手机,按下一个按键。电话似乎立刻就接通了。她对电话另一端的人转述了飞特给出的网站细节,然后说:“我等着。赶快查一下。”

飞特的胸部剧烈地起伏。他眯起眼睛,挤掉痛苦的泪水,随后望向吉勒特。“‘山谷人’,我们来到这出戏的第三幕了。”他稍稍坐直,流血的手移动了一两英寸,皱着眉说,“游戏的结果跟我料想的不太一样。看样子我们的结局是个大惊奇。”

“闭嘴。”诺兰低声说。

但飞特没理会她,继续喘着气对吉勒特说:“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你在听吗?忠于自己;就像有了夜晚才有白天一样,只有忠于自己,才不会对别人虚假。”他咳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喜欢戏剧。那是《哈姆雷特》里面的话,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剧目。记住这句话,‘山谷人’。这是高手的忠告。忠于自己。”

诺兰听着电话,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她肩膀下垂,对着手机说:“稍等。”她将手机放在一边,再次拿起铁锤,瞪着飞特。这时飞特虽然仍然受着痛苦的煎熬,却还是虚弱地笑着。

“他们查过你告诉我的网站了,”她说,“那是电子邮箱的账号。他们打开文件后,电子邮件程序却寄了东西到亚洲的一所大学去。那是陷阱门吗?”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低声说,一边看着自己被捶得血肉模糊的手。他微微皱起眉,冷冷一笑,“大概是给错网址了。”

“那就给我正确的网址。”

“急什么?”他粗暴地问,“急着跟家里的猫约会吗?还是赶着看电视?打开一瓶葡萄酒……跟自己共饮?”

她再一次勃然大怒,铁锤重重地敲在他的手上。

飞特又惨叫一声。

告诉她吧,吉勒特心想,看在老天的分上,告诉她!

折磨好像维持了没有止境的五分钟,铁锤举起又落下,手指应声断裂,但他仍然保持缄默。最后飞特再也无法忍受了。“好吧,好吧。”他又报出一个网址、用户名和密码。

诺兰拿起手机,将上述信息转告给电话另一端的同伴。等了几分钟后,她听着对方说话,然后说:“一行一行检查,然后执行编译程序,确定它的真假。”

等待期间,她环视四周,看着陈列的旧电脑,不时地因认出了某件东西而目光一闪——有时候那目光里有欣喜和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