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3页)

不过那可是直上直下的一英里。

“耶稣啊,”蜜雪儿说了声,她顺着布琳的目光看过去。大约就在五十英尺开外,地势陡然升起——至少呈30度角,有的地方可能都到45度了。还有几处是垂直的岩壁。那些地方,她们当然爬不了,但布琳几年前在这里参加过搜救行动,她知道她们不必非要爬那些绝壁不可。只要仔细地选好路线,还是有可能走上去的。山上还有几处宽阔的台地,地势多少平坦一些,植物也很多,便于隐蔽。

她们起身朝山脚下走去,潺潺的河水就在她们的右边,那也是峡谷的入口。

蜜雪儿回头看了看,指着后面的泥地说,“等一等,我们留下脚印了。”

“不是很明显啊。”

“对有手电的人来说,就明显了。”

“有道理。”

蜜雪儿跑回她们先前喝水的地方,从一簇常青植物上掰了一些树枝。然后折回悬崖,一路用树叶扫着泥地,疯狂地挥舞着那把临时做出来的扫帚,清除她们留下的脚印。布琳听见她直干得气喘吁吁。蜜雪儿也顾不上脚痛了,她这样子脚一定会非常疼。

布琳看着这个女人,与先前已判若两人,今晚早些时候,她还是个富有的业余演员,吹嘘着她未来的星途,换双别人的鞋和被荆棘刺一下还会大呼小叫。布琳见过有人稍微碰到一点压力就会垮掉,也有人在面临不可能取胜的挑战时会出人意料地站起来。她本来断定蜜雪儿是前一种人。

她错了。

她此刻知道了,她有了一个同盟军。

那青年女子回来了。

艾米打了个哈欠。“我走不动了。”

“我知道,宝贝儿,”蜜雪儿说,“我们很快就会让你睡觉。我能把切斯特放在我口袋里吗?”

“那你能把拉链拉起来吗?不然他会掉出来的。”

“没问题。”

“但也不能老是那样扣着衣服。他要呼吸的。”

这孩子的言谈举止显得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小得多,布琳忧心忡忡地寻思着。

蜜雪儿把那个塞着填充物的小动物塞进她的口袋,她们开始爬山,这时远处的州际公路上,一阵卡车引擎刺耳的隆隆声传来,召唤着她们前行。

格雷厄姆和蒙斯小心地从州际公路上顺着山坡走下来。

一辆卡车在他们的身后疾驰而过,随着司机的减速,汽车发出的噪音被树叶一挡,再被风一搅和,黑夜里那轰隆隆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格林机枪在扫射。

很快他们便进入了艰苦跋涉的状态,两人都不说话了,发出的只是艰难的呼吸声——保持直立不向前跌倒,跟向上攀登一样费力。他们听见河水奔泻的声音,就在下面一百英尺的地方,在那个黑如地窖的峡谷之中。

格雷厄姆靠植物谋生,因此他非常了解此刻周围的植被,与他公司里那些被驯服地栽在陶瓷花盆里和根部被泥团包裹着的花草有多大的不同。多年来,他改变了许多住宅和办公地点的面貌,他的工作就是把一些山茶花或杜鹃花栽进以石灰质土壤为主的移植床上,然后再铺上一层护根的培土。在这里,植物不是装饰品;它们是这儿的基础设施、种群、社会。控制着这儿的一切。他和蒙斯在此显得无足轻重,毫无意义,与动物无异。在格雷厄姆看来,一阵阵的蛙鸣、蛇嘶和枭啼不过是绝望之中的哀鸣,那些自得其乐的草木对此是无动于衷,视若无睹。

甚至还暗藏杀机。一次,他们不得不拉着绷索走过一根原木,下面就是一片毒叶藤,他对那些藤有过敏反应。脸上要是碰到,就会出皮疹,最后肿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有些植物虽然已经死了,但仍很危险。蒙斯走在一个石坎上,上面覆盖着去年的落叶,人踩上去一滑,叶子纷纷落下,还带下一片沙土灰尘,就像一次小小的雪崩。一根树枝正好在他头上,被他一把抓住了,才没有摔下二十英尺深的陡岩。

他们转来绕去地往山下走,不断地寻找着最安全的路径。格雷厄姆不由得想到,踩到干树枝,或者不小心踢到一堆干燥的树叶,都会发出响声,这很可能会惊动那些杀手。

他们找到了一些小路,都是夏天的时候那些徒步旅行者踩出来的,零零星星的,往往走不了多远就没有了,所以两个人不得不自己开路而行。有时一条小路延伸到悬崖边就消失了,他们只好往下爬六七英尺。每当这时,蒙斯就会先把霰弹枪上的保险关上,递给格雷厄姆,等他下去后,格雷厄姆再把枪还给他,只是还得有点依依不舍。

他们现在离州际公路只有一百码远了,峡谷就在左边不远的地方,上面就是危岩绝壁。

为了保持安静,蒙斯只能做手势。他用手势表示稍停、向右、往左、看这、瞧那。格雷厄姆觉得这挺傻的,就像是把脸涂上泥一样,可说服蒙斯跟他一起行动的是他,既然这年轻人要扮军人,他无所谓。

他们停下脚步,朝一个极陡的斜坡之下望去。他们得抓着树干树枝才能下得去。蒙斯做了个鬼脸,正要伸手去抓一棵树,格雷厄姆突然发出一声低喝,“别动!埃里克,别动!”

这位警官急转身,眼睛瞪得大大的,手紧张地在枪身上摸索着,脚下在斜坡上一滑,一头就栽了下去,那地上积了一层松针,滑得就像冰一样。格雷厄姆急忙伸手抓住他的袖口。

“耶稣啊。怎么了?”蒙斯吃力地转过身来,抓住格雷厄姆的手,两人摸索着爬到了一块平地上。“你看见什么了?”

“对不起,”格雷厄姆说。“瞧。”

蒙斯皱着眉头,半天没反应过来。随即他看到了格雷厄姆所指的东西,是一根细细的树干,就是刚才他差点抓到的那根。树干上长着利刺,每根差不多有两英寸长。

“这是棵皂荚树,森林中最危险的树。栽这种树在很多地方是违法的。那些刺一根就可以刺穿你的手。然后人就会因为感染而死。”

“主啊,我压根儿就没看见。这种树这地方有很多吗?”

“哦,是啊,只要有一棵,就会还有别的。就在那?看见了吗?”格雷厄姆指着一棵又粗又短的树干说,“那叫海格里斯的狼牙棒【注】。天黑看不清,那也是有刺的。树越稀就说明阳光越多,黑莓——就是悬钩子——和野玫瑰也就越多。黑莓的刺刺进皮肤会折断。如果不马上弄出来,就会严重感染。”

【注】:一种带刺的植物。

“该死,进雷区了,”蒙斯嘀咕了一声。突然他一动不动地站住了。这回,没有打他那些深奥的手语了,他轻声说,“那下边。有光闪了一下。你看见了吗?”

格雷厄姆点点头——一个微弱的浅蓝色光点。可能是手电筒光,也可能是月光照到一块金属或玻璃上的反光。距离大约在四分之三英里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