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布琳·麦肯齐飞快地把菲尔德曼家搜了个遍。她没有开灯,这是当然,全靠手摸,找武器,找手机。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蜜雪儿的钱包也不见了。这就是说,是那两个杀手拿了——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和地址了。

布琳走进厨房,两具尸体还是以他们死的时候的样子躺在那里,流出来的血在丈夫身边凝结成了像佩斯利花纹【注】一样的图案,然后又围绕着妻子画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布琳犹豫了一下,随即跪下来,搜了搜他们的衣袋,看有没有手机。什么也没有。她又摸了摸外套。同样也是空的。她最后站起身,低头看着他们。很想有时间对他们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注】:一种涡纹旋花纹,最早出现在吉巴比伦,然后传入印度,并在印度流行起来。18世纪中叶,传入英国,随即风靡欧洲。佩斯利原是苏格兰西部的一座城市。

他们有手提电脑吗?她看了一眼地板上的公文包——是那个妻子的——又看了看那堆文件夹,上面都打印着“绝密”的字样。但没有任何电器。丈夫显然是用背囊来当公文包,但里面只有几本杂志、一本平装本的小说和一瓶葡萄酒。

布琳的双脚因为有擦伤又开始感到刺痛;湖水浸透了干爽的袜子。她摸索到了洗衣房,找到了两双登山靴。她换上干袜子,穿上那双大一点的靴子。她又为蜜雪儿拿了一双。她还找到了一个蜡烛点火器,随手塞进了口袋。

还有什么呢。

她大吃一惊。外面,蛙鸣和风语消失了,一阵急促的汽车防盗警报声骤然响起。

紧接着传来蜜雪儿绝望的叫声,“布琳!快来呀!快来呀!”

布琳冲到外面,手里紧紧地攥着自制的长矛,白刃直指前方。

蜜雪儿站在那辆奔驰车旁边,车窗被打碎了。这位青年女子惊恐万状,眼睛瞪得溜圆,都快吓瘫了。

布琳一边朝汽车那边冲去,一边瞥了一眼湖景路2号。手电光不见了。

他们过来了。来得好。

“对不起!”蜜雪儿叫道,“我没想到,我没想到……”

布琳拉开副驾驶一边的车门,砰的一声打开车盖,然后跑到车前。她平常十分重视对有关汽车知识的学习——像肯尼沙这样的郡,警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和汽车打交道——她既学机械,又学驾驶。布琳吃力地用芝加哥餐刀割断了连接电池正极的电线。终于,刺耳的声音停止了。

“怎么回事?”

“我只是……”蜜雪儿气呼呼地呻吟着,“又不是我的错!”

不是?那是谁的?

她接着说,“我有低血糖。我会感觉不舒服。我带了些饼干。”她指了指后座上的一袋印有全食超市【注】标记的食品袋。她辩解道,“我要是不吃东西,有时会晕倒的。”

【注】:全美最大的天然食品和有机食品零售商。

“好啦,”布琳说。先前她特意不去弄开车门,搜一搜汽车,就是因为她知道那样会弄响汽车的警报。她现在赶紧爬进去,抓起那袋饼干,递给蜜雪儿,接着又翻了翻车里的储物箱。“真没用,”她嘀咕道。

“你还是生气了,”蜜雪儿说,那声音已是一种含怒的呜咽,“对不起。我说了对不起。”

“好啦。不过我们得走。快。他们已经过来了。”她把在屋内找到的靴子递给蜜雪儿,这一双小一点,应该合她的脚。蜜雪儿脚上的靴子别致而时尚,鞋跟有三英寸高——就是年轻的职业女性爱穿的那种款式。但穿着这种鞋子还想逃脱杀手的追杀,那是不可能的。

蜜雪儿瞪着那双羊毛靴,没有动。

“快点。”

“我的靴子好。”

“不,不行。你那双不能穿。”她冲着那双由名家设计的鞋子点点头。

蜜雪儿说,“我不喜欢穿别人的东西。挺……恶心的。”她的声音很小,显得很落寞。

也许她是说那是死人的东西。

布琳看了一眼湖景路2号。没见那两个人的影子。还没过来。

“对不起,蜜雪儿,我知道这是让人不舒服。但你必须换上。而且现在就换上。”

“我穿着这双挺好。”

“不。不行。尤其是你脚踝还有伤。”

又是一阵犹豫。蜜雪儿就像是一个正在斗气的八岁小女孩。布琳用力抓住她的肩膀。“蜜雪儿,他们随时都会来。我们别无选择。”她的嗓音很沙哑。“你给我把那该死的靴子换上。快!”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犹豫。蜜雪儿的下巴在颤抖,眼睛红红的,她一把扯过登山靴,靠在汽车上把鞋子换上了。布琳朝车库方向跑去,先前来的时候她在车库旁看到一条独木舟,上面盖着雨布。她举起独木舟。这是一条用纤维玻璃制作的小舟,重量顶多不过四五十磅。

尽管雅虎上给出的距离是准确的,从她们这儿到湖边有两百码的距离,但在屋前仅三十英尺的地方就有一条小溪,直通湖里。

在车库里,她还找到了两个救生圈和两支桨。

蜜雪儿还在瞪着她朋友的那双靴子,一脸的别扭。她就像是一个有钱的顾客,买了一双劣质的鞋子,正打算找商店经理投诉呢。

布琳没好气地说,“过来帮忙。”

蜜雪儿扭头看了一眼湖景路2号,脸色很难看,她一把将饼干塞进口袋,随即朝独木舟这边跑来。两个女人把小船拖到小溪边。蜜雪儿用台球杆当拐棍,爬上了独木舟,布琳把长矛、桨和救生圈递给她。

女警长回头看了看那片密林,两个杀手现在肯定正在往这边赶。她爬上船,将船撑开,划进小溪——一条黑糊糊的动脉,通向一颗黑糊糊的心脏。

两人在黑夜里奔跑着,呼吸着冰冷潮湿的空气,里面还有股烂树叶的味道。

听到车警报的响声,哈特才意识到,那两个女人并没有如他所料去郡级路,而是又溜回了菲尔德曼家。她们可能是想强行进入那辆奔驰车,把车胎修好,没想到把警报给弄响了。他和刘易斯赶紧朝那边冲过去,可没走多远就遇到了沼泽,还有几条很宽的溪流。哈特抬脚就想涉水,被刘易斯叫住了,“别,你的脚会磨破的。得保持干燥。”

哈特从未进行过户外越野,根本都没想到会有那样的问题。两人折回车道,一路朝湖景路奔去,然后转向北边的2号。

“我们……上去的时候要小心点,”哈特说,他跑得气喘吁吁,菲尔德曼家的车道已经跑了一半了。“可能……还是一个套儿。”他的伤臂在跑动中疼得特别厉害。他疼得龇牙咧嘴,想方设法变换着姿势。可是无济于事。

“还是个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