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搂住她,用嘴贴住她的嘴。这不是一个轻吻。她的手指摸到他壮实的上臂,把他抱得更紧。她的双乳只隔着一层薄衫,擦在他裸露的胸膛上。

我把握不住自己了,欧文想。失控了。他闭上眼,又吻她。

他的舌头从她双唇间探进去,玩弄她的舌头。她用牙咬着他的下唇,往嘴里吸。后来她犹豫地转过头,显得不大自在。

“别,”他说。“吻我。”

“要是让她看见——?”

欧文看出她是半推半就,便嘘了一声。冒点风险,似乎更能激起她的欲望。

他的手摸到她的罩衫。一个纽扣崩脱,掉到脚下时,她颤抖了一下,便没有再抗拒。罩衫敞开,他用手背轻抚她的乳房。

“你——”她正要往下说,他却又吻她,一边张开大手,大拇指和小指各触摸到她的一个乳头,另一只手搂着她白嫩的后背,把她拉向怀里。他撩起她的裙边,塞进她的腰带,露出洁白的肌肤。

他让她转过身,背对自己,用两手把着她的臀部,猛地插入,便完全失去自制了。他用身子撞她,用牙叼着她的后颈,尝到香汗的味道。她扭动着,身子紧向后贴,呻吟着。

这声音激他升入高潮。他抽了出来,一阵急剧的抖动,在她大腿的内侧留下晶亮的一行。他倚在她背上,喘着粗气。

随后他感到她的动作,知道她在抚摩自己。他又握住她的一对乳房,轻扯着乳头。过了一会,他觉得她绷紧了双腿,尖声吟唤着他的名字,身子颤动着。她静止了一会,朝前俯下去,又翻过身来仰脸躺着。他跪伏在她身边。

似乎不该说话。似乎说话就暴露了他们的秘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俯身亲她的脸。她摸着他的手。

然后,欧文拿起铁锹,顺着排水沟走了,留下他的妻子——她像一个与情人幽会的女大学生,躺在昏暗的湖边,身旁摞着一排整齐的沙袋。

莉丝·艾奇森望着头顶上暗淡的云彩,又怯怯地朝住宅那边瞥去,担心波霞看到了刚才他俩那一幕。

湖水轻拍着离她的头顶仅数英尺远处的岩岸,水位虽在升高,水面却显得宁静。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闭上眼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想。欧文的情欲比她强烈,那是事实。可他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情绪的波动往往最易使他失去对性的要求。三四个星期以来,他在床上一直与她井水不犯河水。

在厨房、汽车里,或是露天的浪漫场地作爱,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十分钟前他从暖房扛着一推麻袋来到她跟前。她背对他,正在弯着腰把一个沙袋塞进堤里,忽听到一堆空麻袋落地的声音,感觉到他的手触摸着自己的臀部。

“欧文,你干什么?”她笑着说。他把她拉向怀里,下面已经勃起了。

“不行,现在没时间。老天,波霞在楼上擦窗子,她会看见的!”。他默默地用双手捂在她乳房上,激动地亲吻她的后颈。

“欧文,不行!”她转过身来。

他只是嘘了一声,双手固执地插进她的裙子,往上移动。

“欧文,你疯了?现在别。”

“就是现在,”他说。

而且是从背后。他通常是不喜欢这种姿势的。他喜欢让她仰卧,自己骑上去按住她的手脚,从上面观看她软弱无助的神态。

他到底是怎么了?

也许是阴云上面有蓝天?

也许……

湖水以慢步舞曲的节奏拍打着湖岸。

也许是因为我穿的这双牛仔靴?

她望着住宅的黄色窗户——从那儿现在正可以看见自己,即使只是朦胧的身影。波霞看见了吗?

若是真看见了呢?她想。那就看见了吧。他毕竟是我的男人。

她阖上眼皮,惊异地发现一阵睡意袭来——尽管肾上腺素还在血液中循环,尽管堤坝要赶紧筑好。今晚出现了奇迹。哦,上帝,忘掉洪水,忘掉野合的快感……我要睡觉。

莉丝·艾奇森有失眠症。她有时二十四小时不能入睡。有时三十个小时、三十六个小时,一直清醒着。第一个失眠之夜是在今年五月,“印第安舍身崖”事件过后不久。入睡十五至二十分钟之后就开始做噩梦——梦见黑黝黝的大山洞,鲜血,无神的眼睛,哀求的眼睛,凶残的眼睛……

于是像听到啪的一声响鞭,她惊醒了。

最后她的心跳慢下来,额头和颈脖沁出汗珠。她躺在床上,无法摆脱清醒的意识,被折磨得疲惫不堪,开始出现幻觉。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她盯着钟表上的蓝绿色显示数字不断增长。4:55是一道关,如果还睡不着,就会彻夜失眠。

她记得有关睡眠的各种知识:爱因斯坦每天要睡十个小时,拿破仑只睡五个小时。创造不睡眠最高记录的是一个加利福尼亚人,他四百五十三个小时没睡觉。正常人平均睡七个半到八个小时,一只雄猫得睡十六个小时。有一种致命的失眠症,是蛋白质感染性疫病,将毁坏人脑的的脑区。

然而今晚莉丝·艾奇森躺在屋外,袒着胸,裙子撩到大腿以上——觉得瞌睡难当。她眼望玻璃暖房,浑身愈来愈松懈,灯光呈现青蓝色。她听见欧文用铁锹拍打沙袋的声音,看见波霞在楼上一间卧室中的身影。她就这样睡着了。

也许只过了十秒钟,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像枪声般震耳。莉丝那双红润的手谨慎地抱在胸前,像一座古代圣徒的雕像。她坐起来,立即不可挽回地清醒过来。她掩上罩衫,放下裙子,眼睛盯着从一排铁杉树后走过来的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驾着那辆七九年出产的“雪佛兰”小货车,从一条岔道转上二三六号公路。他对付着那台哼哼唧唧的老爷引擎,将时速加到七十英里。从声音判断是轴承出了毛病,便不再去想它。

川顿·海克差不多是半躺半坐着,左脚踏着油门,右腿伸在长条座椅上,腿上卧着一条狗。这是一条四岁公狗,一副忧伤的神情。海克总是这么开车——伸着一条腿,腿上倒不一定总是卧着狗。主要是由于这种开车习惯,他买了一辆自动换挡,带长条座椅的车。

川顿·海克比那条狗正好大三十二岁,人们有时管他叫“哈蒙德河谷来的瘦子”。如果人们看见他脱去衬衣,就不会再叫他瘦子——在乡下打猎、捕鱼、干杂活练出他一副身材。他瘦,但是肌肉发达。上个月,他的肚子才稍许朝腰带上方腆出了一点。这也许因为活动太少,另外也可能啤酒喝太多,加上老吃双份盒式快餐。

今晚海克按摩着褪色牛仔裤下一个部位,那里有一块枪伤留下的亮疤,在右大腿上。四年前受的伤——又快到周年,他想——伤疤仍像皮筋一样紧扯着他的肌肉。小货车的后照镜上吊着一根塑料做成的骨头,看起来跟真的一样。海克买这根骨头来哄他的狗。那狗当然不会上当——爱米尔是一只纯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