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丹斯回到办公室,又听到了青蛙叫的手机铃声,于是她接听了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雷伊·卡拉尼奥,他报告说,萨利纳斯市圣贝尼托街“放心快递”专营店的经理确实记起了一个女人,她曾于大约一周前来过店里。

“奇怪的是,她什么都没有寄,丹斯探员。她只是询问了一下不同的投递服务到达这里的时间。经理告诉她,环球快递公司是最准点的,就像钟表一样精确。本来他也不会想起这个女人,但他几天以后在外面又一次看到了她,坐在街对面的公园长凳上。我猜想她这是在亲自核对递送时间。”

不幸的是,卡拉尼奥无法制作出电子面部识别图像,因为那女人当时戴着棒球帽和墨镜。经理也没看见她的车。

丹斯结束了通话,再次思考着什么时候能发现环球快递公司那位司机的尸体。

更多的暴力,更多的死亡,又一个家庭被毁灭了。

其后果就像激起的涟漪,绵延不绝,永无止尽。

正当丹斯的脑海里浮现出莫顿·内格尔说过的这句话的时候,迈克尔·奥尼尔打来了电话。碰巧的是,他的消息恰好也和这个司机的命运有关。

丹斯坐在她那辆金牛车的前排座位上。

车载CD音响正在播放“费尔菲尔德四重唱福音歌手”的原创音乐,他们的歌声非常高亢,帮助丹斯暂时忘记了上午的那场混战。歌中唱道:“我站在安全之地……”音乐是凯瑟琳·丹斯的救星。对她而言,警察工作不像试管和电脑屏幕那么简单。它针对的是人。她的工作要求她将自己的全部身心和情感融入到这些人当中去,而且要和他们尽量接近,以便她能感知到这些人知道但却不愿说出来的真相。审讯工作通常都很艰难,有时令人感到苦不堪言,而关于审讯对象过去的言行的记忆通常都涉及到骇人的罪行,它们常萦绕在丹斯的心头,挥之不去。

阿兰·斯蒂威尔的凯尔特竖琴旋律,或是纳迪·波和本尼·比利感情激越的古巴斯卡音乐,再或者是“闪电”霍普金斯粗犷而尖利的和弦音,只要这些音乐在她的耳朵和思绪里翻腾,她就能暂时忘记审讯强奸犯、杀人犯或恐怖分子时听到的可怕供述。

丹斯此刻正沉浸在半个世纪前的艺术家所演奏的音乐当中,享受着里面沙沙作响的录音效果。

“摇摆吧,乔丹,尽情摇摆……”

5分钟之后,她将车开进了蒙特雷县北部的一座办公专用停车场,这地方紧挨着蒙拉斯大道。她钻出了车子,走进大楼底层的车库,这里停放着环球快递公司那名司机的红色本田思域,车子的行李箱敞开着,薄薄的金属地板上沾满了血迹。奥尼尔和一位蒙特雷县里的警察正站在车旁。

他们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棒槌学堂·出品

比利·吉尔摩,就是丹斯确定已经成为佩尔下一位受害者的那名司机。丹斯大吃一惊,因为这人竟然还活灵活现地站在这里。

这个体格魁伟的男人身上有些瘀伤,额头上缠绕着一大块绷带——它所包扎的伤口显然是流血的来源——然后,他们问了才知道,这些伤痕并非是遭受佩尔殴打所致;是他自己在行李箱里转身时弄破的,因为他想在里面呆得更舒服些。“我当时并不是试图逃出来。我不敢这样做。但是有人听到了我的声音,我猜是的,所以他打电话报了警。我应该在那里面呆上3个小时,这是佩尔吩咐的。如果我不照办,他说他就会杀死我的妻子和孩子。”

“他们都很好,”奥尼尔对丹斯解释说,“我们已经把他们保护起来了。”他把比利的经历又讲述了一遍:佩尔如何劫持比利的卡车、然后又如何抢夺他的本田车。司机证实佩尔携带着武器。

“他穿什么衣服?”

“短裤,黑色的防风夹克,棒球帽,我猜就是这样的吧。我也记不清了。我当时真的被吓呆了。”

奥尼尔已经将这些新的外貌描述通知了路障检查点和搜索的警察队伍。

比利也不知道佩尔最终要逃到哪里去,但是佩尔很清楚这个车库的方向。“他知道这里的确切地址,而且知道这是个闲置的地方。”

当然了,佩尔的女同伙早就打探过这个地方。

她在这里和他碰头,然后可能一起往犹他州方向逃跑。

“你还记得其他事情吗?”丹斯问。

比利说,就在佩尔关上行李箱后盖之后,他又听到了这个男人的声音。

“有别人和他在一起吗?”

“没有,就他自己。我想他是在打电话。他拿走了我的手机。”

“你的手机?”丹斯惊讶地问。她瞥了一眼奥尼尔,后者随即给治安官办公室的技术支援人员打电话,让他们和司机的移动电话运营商取得联系,以便跟踪这部手机。

丹斯问比利是否听见了佩尔说话的内容。“没听见。咕咕哝哝的听不清。”

奥尼尔的手机响了,他听了几分钟,然后对丹斯说:“没查到。那部手机要么被砸坏了,要么就是被卸掉了电池。他们查不到它的信号。”

丹斯环顾了一下车库。“他一定将手机丢弃在什么地方了。希望就在这附近。我们应该派人去检查垃圾箱——还有街上的下水道。”

“还有灌木丛。”奥尼尔说完便派出了两名治安官去执行这项任务。

TJ走了过来。“他的确来过这里。老板,你也许觉得我的想法很疯狂,但要是换成我,我才不会沿着这条路逃往犹他州。”

无论佩尔去不去犹他州,他竟然会来到蒙特雷县中心,这一点本身就足以令人惊讶了。这是个小城市,他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而且和东、北、南三个方向相比,这里的逃跑路线要少很多。来这里与同伙会面是很危险的,但却是个聪明之举。最危险的地方往往被警方所忽视。

她又想起另一个疑问。

“比利,我要问你一件事情。你怎么能活下来的?”

“我……呃,我求他不要伤害我。我真的朝他跪了下来。这真让人难堪。”

这也是在说谎。丹斯连基准反应模式都不需要,就能从这人的体态中发现精神压力升高的迹象。

他目光游移,脸色发红。

“我需要知道真相。这很重要。”她说。

“真的。当时我哭得像个婴儿。我想他一定是觉得我挺可怜的。”

“丹尼尔·佩尔这辈子从未可怜过任何人。”奥尼尔说。

“继续说。”丹斯温和地说。

“呃,好吧……”他咽了一下口水,脸涨得通红发亮,“我们达成了一笔交易。他曾想杀死我。我能肯定他是这么想的。我说,如果他让我活下来……”

他的眼中涌出了泪水。这惨相让人看着很伤心,但是丹斯需要了解佩尔的情况,需要明白面前的这个人为何能活下来,而另两个人却在相似的情况下不幸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