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猎捕 15(第4/7页)

豺狼付了账单,还给了一笔不菲的小费。他爬进阿尔法,离开凌霄酒店,径直向法国的心脏驶去。

勒贝尔警长坐在办公桌旁,觉得就像这辈子都没睡过一样,可能也永远不会再睡觉了。卢西恩・卡伦整夜未眠,忙着查阅那个不知道会在法国哪里出现的查尔斯・凯斯洛普的档案。这会儿他在角落里的行军床上,呼噜打得山响。黎明的时候,勒贝尔接手继续干。

现在在他前面是一堆摞得越来越高的卷宗,那是各个负责监视在法国的外国人出现和下落的部门的报告。每个都是相同的内容。从今年以来,就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合法地通过任何边境哨所。这是可以查到的最早的时间了。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入住过任何法国酒店,或者是巴黎和外省的酒店,至少不是用这个名字登记入住的。他不在任何不受欢迎的名单里,也没有在任何方面引起过法国警方的注意。

每份报告送进来,勒贝尔都不厌其烦地告诉来者,要继续查找更早的记录。从那里,也许能够发现他是否有习惯的住处——朋友的房子或是一家最喜欢的酒店。他甚至很可能现在就用化名住在那里。

托马斯警司早上的电话又给了他一次打击。“从头开始”这个词又被用了一次,不过幸运的是,这次只是在卡伦和他自己之间用的。晚上例会的成员们还没有接到通知——凯斯洛普的线索被证明很可能要放弃了。而这是他今天晚上必须告诉他们的。如果他不能找到凯斯洛普的另外一个名字,他可以想象,圣克莱尔会再次嘲讽他,而其他人则会默不作声。

只有两件事能让他聊以自慰。一件是至少他们现在知道了凯斯洛普的体貌特征,还有了一张他的半身照(整个脸正对相机,从头至肩)。虽然他使用假护照的话,很可能已经在相当程度上改变了自己的外貌特征,不过这毕竟聊胜于无。另外一件是,委员会没人能想出比他现在正在做的工作——全面检查——更好的办法。

卡伦曾提出,也许英国警方在凯斯洛普出门办事的时候惊动了他,而他又没有其他护照,所以便藏了起来,取消了整个计划。

勒贝尔叹了口气。

“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就太走运了,”他告诉他的助手,“不过可别指望这个。英国政治部报告说,豺狼浴室里所有的洗漱用品和剃须用具都不见了。他还对一个邻居说过,他要出去玩一圈,钓钓鱼。如果凯斯洛普把护照留下,那就是因为他不再需要它。不要指望这个人会犯太多的错,我现在已经开始对这个豺狼的脾气有些了解了。”

这个两国警方全力搜捕的人,这会儿已经决定不走从戛纳到马赛的干道公路了——那条路堵得水泄不通,实在令人痛苦。当RN7号公路从马赛向北转向巴黎后,他也不打算走它的南段。他知道这两条路八月的时候简直就是个微缩的“人间地狱”。

由于用了杜根这个假名字,而且又有证件,他感到很安全,所以决定沿着海岸线先慢慢穿越阿尔卑斯山的沿海部分,这里由于海拔很高,会更凉爽些。然后他要穿越连绵起伏的勃艮第山区。他并不着急,预先设定的刺杀日子还没到。他知道自己会比计划时间提前一点抵达巴黎。

到戛纳后他转向正北,顺着RN85号公路穿越了风景如画的香水之城格拉斯,然后继续朝卡斯特兰驶去。在那里,奔腾的凡尔登河被上游连绵几英里高耸的大坝驯服,从萨瓦顺流而下,在卡达拉西静静地汇入迪朗斯河。

他从这里接着驶向温泉小镇迪涅。普罗旺斯平原的炽热已被他远远抛在身后,山区的空气即使在夏天也格外凉爽宜人。他停车的时候能够感到太阳依旧炙烤着小城,但车开动起来就觉得像是沐浴在习习的凉风中,还能闻到松林和农场里烧柴的味道。

驶过迪涅,他穿过了迪朗斯河,停在一家小巧雅致的旅店门口,进去吃午餐。从这里可以俯瞰迪朗斯河,再向上游一百英里的话,它就会像一条灰色黏腻的蛇,蜿蜒浅行于被阳光晒褪了色的鹅卵石之中,在卡威隆和欧根平原的河床里缓缓流淌。不过,在这里的山区,它看起来还是像条河的样子,仍是算得上一条河的——凉爽的河水,丰富的鱼类,沿河密布的植被,青草茵茵。

下午的时候,RN85号公路逐渐转向北方。穿过希斯特隆,在岔路口他继续沿着迪朗斯河的左岸溯流而上,顺着RN85号公路朝正北开去。暮色降临的时候,他来到小镇加普。他本可以向前去格勒诺布尔的,不过他想,既然不用那么着急,八月的时候,在小城镇也更容易找到空房间,所以决定还是在附近找个乡村旅馆。就在镇外,他找到一家名叫瑟夫的旅馆——三角形的墙壁在夕阳里显得格外明亮。这是以前萨瓦公爵出猎时歇息的地方,现在仍然保持着那时质朴舒适的氛围,菜色也很不错。

旅馆还有几间空房。他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而不是像平常那样洗淋浴,然后穿上他那套鸽子灰套装和丝质衬衣,打上领带。他满面笑容地向客房女服务员提出请求,后者红着脸答应把他的格子套装洗熨好,按他叮嘱的那样,明天早上给他。

他在一间墙上镶嵌着木板的餐厅里进晚餐,临窗是布满树木的山坡,松林里传出阵阵蝉声,空气是温热的。吃到一半的时候,另外一位就餐的女士对服务员说有点凉了,让他把窗户关起来。她穿了一件无袖低胸的上衣,胸脯和肩膀都露在外面。

服务员问豺狼是否介意把他座位旁边的窗户关上,豺狼转过身,看了一眼服务员说的要求关上窗户的那位女士。她独自就餐,不到四十岁的样子,皮肤白皙,曲线玲珑,露着深深的乳沟。豺狼冲服务员点点头,让他把窗户关上,同时向身后的这位女士微微颔首致意。她也向他淡淡一笑。

晚餐相当不错。他点了一份用木柴烤制的星斑河鳟,还要了一份用茴香和麝香烹制的炭烤嫩牛肉。酒是当地产的罗纳河谷坡地葡萄酒,颜色深沉,味道醇厚,酒瓶上没有招牌,显然是家藏陈酒,是从旅馆老板酒窖里拿出来的。客人们大多都在喝这个,自然是有道理的。

豺狼喝完冰冻果汁,听到身后那位夫人低声吩咐服务员把她的咖啡送到休息室去。服务员躬身答应。他听到服务员称她为“男爵夫人”。几分钟后,豺狼也让服务员把自己的咖啡送到休息室去,自己则先过去了。

十点十五分,有电话从萨默塞特宫打来找托马斯警司。他正坐在办公室打开的窗前,俯视着街道。这会儿街上一片寂静,饭店都没了客人,司机也不到附近来了。米尔班克和史密斯广场之间的写字楼都熄了灯,巨大的身形趴在那里,冷清得很。只有政治部所在的这个无名街区和往常一样,很晚了还灯火通明。